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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瞻见状,牙一咬,撂起衣衫,欲跪下。
林北衣袖一拂。
一股子力道让高子瞻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他心下一惊,这林北居然是个练家子。
林西习武的本事虽然是个水货,却有着一双火眼金星。她深深看了林北一眼,伸手虚扶。
高子瞻直直的站立起来,目色中有哀求。
林西心下一软,却仍机警道:“高子瞻,我这就进宫去。”
林北一把拦住,摇头道:“此时去,不合适。太后正在盛怒中,凭谁去劝,只会火上加油。此为一”
林西当下明白林北的意思。
林北继又说道:“医者,讲究对症下药。瑾辰在宫里犯了什么事我们一无所知,无症,如何下药?此为二。”
“还有三吗?”林西满眼的敬佩。
师弟的脑袋真是聪明,转眼间便想必是这么利索,看来爱情能让女人变蠢,能让男人变得聪明啊。
“其三,瑾辰的身份特殊,身后不仅站着崔家,还有高府,依我看,太后就算要处置,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所以暂时可以安心。”
正所谓关心则乱,经林北这么一分析,高子瞻瞬间明白过来。
瑾辰并非普通人,就算是犯了什么大罪,也须摆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太后断不可能私下处置。此时冒冒然入宫,只会火上加油。
能在瞬息间,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高子瞻看向林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他忽然想起了春闺过后的殿试,林北当着皇帝的面,趴在案上睡了一觉。只字未写交了白卷,引得众老臣大动干戈,直骂竖子可恶。
这个有着出尘气质,俊朗面庞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看似慵懒,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意。
高子瞻觉得眼前的人。藏着深深的谜团。普通人家的米粮。养不出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
林北对高子瞻向他投来的目光,恍若未见。
他将林西向身侧带了带,优雅的抬了抬手。道:“子瞻兄,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瑾辰所犯何事,打听清楚。”
高子瞻深吸一口气。长长一揖:“多谢北兄指点,今日之恩。容子瞻日后再报。只是他身陷皇宫,想要打听……”
林北眼中无波无澜,将手落在林北的脑袋上,婆娑了两下:“小西。明日一早进宫,先往贵妃那里去。瑾辰出事,皇上多少会透些口风给贵妃。”
林西抬眸道:“你是说……”
“正是!”
林北简单二字。不欲多说,林西却瞬间明白过来。
当日皇帝只带了崔瑾辰和几个侍卫入延古寺。可见这二人私交甚秘,皇帝多少是将崔瑾辰摆在了心腹的位置。
如今心腹出事,只要这事跟皇帝不沾着边,那么看在往日情面上,皇帝也会出手帮一帮。
林西朝高子瞻眨了眨眼睛,清脆道:“子瞻,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
一股暖意自心口涌出,高子瞻目含感激。
……
窗外,月光静静的洒入,尽数落在崔瑾辰的脸侧。
他伏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了四周的环境时,心中涌上无穷的后悔。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二字可买,他愿意倾尽所有。
门吱牙一声被推开,禁卫军统令孙欣杰大步走进来。
崔瑾辰见是他,仍一动不动。
孙欣杰眼光一闪,蹲下,低声道:“崔侍书,是何人指使你将皇上带到重华宫的,如实说来?”
崔瑾辰恨不能咬舌自尽。自己要如何说,该如何说?
自打那一夜,鬼使神差的走进了重华宫的那条巷子,见到了华发女子后,他就像一只被网住的虫子,而重华宫就是那只蜘蛛。
那日宫女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字写得很娟秀——中秋之夜,把皇帝带到重华宫门口,若做不到,他给谭嬷嬷送信一事,就会有人告诉太后,后果自负!
于是,中秋夜宴结束后,他用计将皇帝骗到了重华宫门口。宫门刚吱牙一声打开,四周便涌上无数的兵卫,将他架住。
他忽然想骂人,想朝天空踢上一脚,想向老天爷吐口口水……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很少。
崔瑾辰苦笑连连,道:“孙统领,无人指使,宫里的路四通八脉,我与皇上不过是迷了路。”
孙欣杰猛的站起来,冷笑道:“崔侍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连累了崔氏满门,我看你如何向崔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崔瑾辰身子绷直,僵作一团。
……
林南半倚在床头,看着春夜拨动灯芯,轻声细语道:“皇上怎的到这会还没来?”
春夜看了看时辰,笑道:“娘娘别急,奴婢派人去长门宫瞧瞧,许是太后留皇上说话也未定。”
林南素来不是扭捏之人,闻言点点头,
春夜含笑出而,不过片刻,人已急匆匆进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因为崔侍读,和太后起了争执。”
“因为崔侍读?”
林南听头一头雾水:“崔侍读怎么了,他不是再有几日,便要出宫了吗?”
“谁说不是。刚刚皇上从长门宫出来,被崔侍读拦住。两人一边散步,一边对月饮诗,哪知……”
“哪知怎样?”
“哪知崔侍读把皇上带到了重华宫宫门口,被侍卫逮住了。”
林南不明就里:“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皇上!”
“娘娘啊,这重华宫是宫中禁地,先帝在时有旨,凭他是谁,不准靠近重华宫半步。”
“为什么?”
春夜低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宫时,春阳姑姑就交待过奴婢,重华宫万万靠近不得。不然,轻则挨板子,重则性命不保。”
林南心头一跳:“这宫里住的是谁?”
春夜想了想,凑近了道:“回娘娘,这宫里住的是先帝的一个嫔妃。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林南蹙眉想了想:““崔侍读为什么要把皇上带过去?”
春夜叹道:“谁又知道。太后把崔侍读关了起来。着禁卫军孙统领问话呢,看样子,不像是小事。”
林南越听越糊涂。
“这事。本宫怎么听不大明白。”
春夜跌足叹道:“别说娘娘不明白,奴婢也觉得蹊跷。”
林南俏脸一沉,一把掀了锦被。
“更衣,本宫要去太后处瞧瞧。”
……
“呯!”的一声。
一只上好的白玉碗在皇帝脚下应声而碎。皇帝一动不动,拧眉看着李太后。
“母后!”
“别叫哀家母后!”李太后胸脯上下起伏。目光锐利。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这让她如何不怒。她恨不能杀了那崔瑾辰。以平怒火。
赵靖琪强压心中的不满,道:“朕不过是与崔侍读散个步,母后为何要将他扣押?”
“扣押?”
李太后怒目而斥:“哀家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他……居然敢带你往重华宫?”
赵靖琪心中大惊。在他的记忆中,母后从来都是温婉如水的。何时有过如此暴虐的神色。
赵靖琪迎上他的视线,拭探道:“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天下万土,都是朕的土地。为何朕去不得重华宫?重华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母后为什么不让朕靠近?”
李太后怒极而怨:“皇帝,哀家再跟你说一遍。重华宫里住的是你父皇的嫔妃。此嫔妃十恶不赫,忤逆先帝,你父皇对她深恶痛绝,令其幽禁深宫,直至生老病死,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靖琪不以为然道:“既然是父皇的口喻,朕不靠近便是。只是今夜之事,并非崔侍读之错。他与朕月下散步,随性而为,并非故意将朕带到那里。还请母后明察。”
“随性而为,并非故意。”
李太后冷哼一声,眼中挂着一层冰霜。
“他欺皇帝年少无知便罢了,哀家岂能让他蒙蔽。此子心机深重,阴险无比,哀家此回若放过他,这偌大的深宫,还有谁将先帝的话,放在心里?”
赵靖琪恳切道:“不过是小事一桩,母后何苦弄得人尽皆知。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太平。”
“不可!”李太后怒拍桌案。
赵靖琪见她态度强硬,心头那股子怒火猛的窜了上来。想刚才自己堂堂皇帝,居然被侍卫所拦,任他大发雷霆,那侍卫们始终不肯退让半步。
颜面何在?
龙威何在?
赵靖琪咬牙道:“母后,朕是皇帝,九五之尊。母后不让朕靠近重华宫,也就罢了,朕连保个人,母后都要阻拦吗?”
李太后似被一记闷棒打中,后退一步道:“皇帝,此子狼心叵测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母后?”赵靖琪追问。
“……”李太后哑口无言。
赵靖琪痛心疾首道:“朕只知道母后小题大做,非要至崔侍读死地。”
“你……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崔瑾辰,敢责怪哀家?”
李太后心中大悲,看向赵靖琪的目光带着无边的冷意。
赵靖琪吓得心头一凛,忙跪倒在地:“母后,请三思啊!”
“贵妃娘娘到!”
……
林南一进宫殿,目光略略一扫,二话不说,跪倒在赵靖琪边上。
李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事?”
林南不去理会赵靖琪看她的眼神,笑意盈面道:“今日中秋,师妹林西特意着人送了些月饼到臣妾宫里。臣妾刚刚尝过了,滋味赏可,特意给母后送些过来。”
李太后一听林西二字,脸色一点点缓和。
“既送给你的,何苦再拿过来。”
林南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这几块月饼原是丫头亲手做的,因是头一回做,也不知道滋味如何,故偷偷摸摸的派人送到了臣妾宫里,还再三叮嘱臣妾,若尝着好,定要给太后送些过去;若尝着不好,可万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李太后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林南嗔笑道:“丫头说了,吃坏了师姐没什么,吃坏了太后老人家,她下回再要问您讨要好处,可就没脸啰!”
李太后扑哧笑出声,目光在林南身上打了个转。看来这贵妃,也不是一无事处,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半晌,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赵靖琪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欲再说,却被林南一把拉住。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一同告退。
……
皇帝,贵妃二人刚出长门宫,守在外头的春阳便匆匆进来。
“太后!”
李太后目光落在那几块月饼上,神色幽暗不明。
“太后!”
春阳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
李太后抬起头,道:“查出了什么?”
春阳摇头:“回太后,崔侍读那里什么都查不出。不过,重阳宫最近有个跑腿的小宫女,进出频繁。”
李太后眸色一沉,长长吸了口气:“她——到底忍不住了!”
“会不会是皇上要大婚的缘故?”
李太后冷哼一声:“传哀家的令,重阳宫所有跑腿的宫女,太监,杀无赦!哀家许久不曾动她了,也是该警示一二,勉得她忘了天高地厚!”
“是,太后!”
春阳应下,又道:“崔侍读那边,太后打算怎么处置?”
李太后脸一黑,厉声道:“先关着,令孙统领给我好好审!”
“是,太后!”
“慢着!”
春阳转身:“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她……早晚……留不得了!”
李太后沉寂半晌,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春阳心漏半拍,低语道:“太后的意思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得滴水不漏,从今夜之后,皇上只怕会渐渐起了疑心。与其到时候我们母子为了她反仇,倒不如哀家先下手为强。”
春阳浑身一哆嗦,忙道:“太后,她身上有先帝的护身符,咱们……动不得。”
李太后冷笑道:“明着动不着,暗下呢……”
春阳迅速低下头,敛住了眼中的一抹惊色。
……
林南打量赵靖琪脸色,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擦拭。
赵靖琪反手握住她的,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锢得紧紧的,像要把女人嵌进五脏六腑。
林南伏在他颈窝里,一下下摸着他的鬓角,打趣道:“抱得那么紧,是不是怕我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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