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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既然敢敲登闻鼓,自然是早便做好了准备,登时便自袖笼里取出了一叠儿书信,安福公公见着,忙从大理石雕成的石阶儿上走下,而后将那一叠书信放在手中,低眉敛目,小跑儿着前行到方才的位置,将书信奉到崇文帝面前。
崇文帝径直扫了一眼那一沓子书信,而后自其中抽了一封。看着那书信的内容,崇文帝俊美无铸的面庞现下也添了几分怒色,便连带着薄茧的双手,此刻也紧握成拳。如此模样,也幸好薄正不敢抬眼儿,否则定然即刻便会吓掉了三魂七魄!
只瞧了几封书信,崇文帝登时便狠狠掷出一掌,拍在龙椅上头。
“薄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与张智成勾结,谋害薄承!你可知薄承是我军副帅,如此为之,将大乾王朝置于何处?”
崇文帝这一开口,其中的怒意丝毫未加掩饰,满朝文武登时皆惊,而后便一齐跪倒在地,齐声道。
“还望陛下息怒!”
此刻楚峥也跪在前头,虽说崇文帝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但君臣之礼不可废,他可不想被言官弹劾的底朝天。
楚峥径直抬起凤眸,细细端量着自家大哥的神色,发觉其英挺的剑眉微微抖动着,正是崇文帝怒极的表现。思及此处,楚峥瞧了一眼瑟瑟发抖仿佛鹌鹑一般的薄正,嘲讽了笑了一声。
这薄正也真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止与安家勾结,居然还将自己的嫡亲兄长给谋害了,如此不孝不悌之人,哪里还配得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不过此刻倒并非将安家牵扯出来的好时机,如今安家便只在幕后行事,留薄正一人在前面出头,现下若是定安家的罪,恐怕母后只消轻飘飘的一句话,事情便无法再追究下去了。
思及此处,楚峥便兀自眼观口口观心,也不欲当一只出头鸟。
此刻薄正真真是吓得肝胆欲裂,不住的冲着崇文帝叩首,急切的辩驳道。
“陛下,臣真真冤枉的很,如今臣长兄逝去已然近二十年,当年的事情怎的还会保有证据,此事定然是程氏诬赖于臣,还望陛下还臣一个清白!”
说着,薄正叩首的动作也未曾停止,现下额间早便溢出了丝丝血迹,将金銮殿上头的砖石给染得通红。
这般情景,崇文帝倒是见了多次,毕竟大乾王朝的言官一个个以劝谏为毕生志向,其中不乏有执拗的,在金銮殿上血溅当场也不无可能,似薄正此刻弄出的这般毛毛雨,崇文帝自然是并未放在眼里。
听得薄正此言,程氏登时也不欲示弱,她今日是预备豁出去了,若是不能将薄正给扳倒的话,想必即便是回了薄府,恐怕也逃不过病逝的下场。如此,还不若拼死一搏,若是侥幸的话,还有远哥儿能够奉养自己,也算是留了条后路。
程氏此刻也冲着龙椅的方向不住的叩首,而后兀自开口道。
“陛下,薄正与宣威侯勾结,此事尚且不论,但其以庶充嫡一事,现下可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如今薄府二房的嫡次子,便是媵妾赵氏所生,但薄正却将庶子记在主母封氏名下,如此可以混淆嫡庶,其心当诛!”
闻言,薄正只觉眼前一黑,他虽说怀疑过阳哥儿是赵月如所生,但当年也未曾寻着证据。现下倒好,阳哥儿居然成了自己的把柄,若其真真并非封氏所出的话,那事情便难以收场了。
此刻崇文帝正因着薄正与张智成勾结一事而心生愠怒,薄正当年亦是中书令,乃是朝堂之中的二品大员,而张智成身为奉命攻打匈奴大军主帅,且还是先皇亲封的宣威侯。二人勾结在一处,便是为了除掉薄承。这二人因着一己之私,而置朝廷大事于不顾,着实是胆大包天。
看来自己即便继位了,这起子大臣眼中亦是没有他这个崇文帝,只将太后的吩咐放在眼中,如此……甚好!
崇文帝薄唇勾起一丝冷笑,手指仍是放在膝头,不住轻叩着。他们老楚家的男子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如若是心下气怒至极了,并不会即刻火冒三丈,而是慢慢将不开眼的东西给发落了!
“以庶充嫡,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虞泛,你现下便派人去薄府查探一番,若是薄夫人所言属实的话……”
后头的话崇文帝并未吐口,但其中的寒意却让薄正如坠冰窖一般。此刻薄正全然是慌了神,他心头有鬼,毕竟当年赵月如便是因着阳哥儿一事方才撞柱而死,此事当年在府中闹的沸沸扬扬,若是顺天府插手的话,恐怕不多时便会将当年事径直给翻出来!
思及此处,薄正不禁冷汗津津,将身上的朝服也给打湿了大半。
薄正径直咽了口涎水,而后猛一咬牙,狠了狠心,便高声开口道。
“陛下,臣有罪,还望陛下饶恕!”
听得薄正的声音,将要按着崇文帝的吩咐离开金銮殿的虞泛是走又不是,留也不是,当真是尴尬至极。
“爱卿犯了何罪?便与朕说说可否?”
崇文帝态度堪称温和,但他越是如此,薄正便越是惊惧,抬手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面庞,而后便将当年之事给径直吐了口。
待到薄正将当年的换子一事解释一番之后,末了又加上一句。
“陛下,换子一事臣也是近日才得着的风声,当年是着实不知啊!臣若是知晓次子并非嫡出的话,即便给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以庶充嫡欺瞒陛下啊!”
听完了薄正的一番哭诉,朝中不论文武大臣,都对现下的户部尚书升起了一丝鄙夷之心。薄正好歹也是度过圣贤书的人,难不成不知何为修身齐家?让妇人将后宅弄得乌烟瘴气,真真是让人羞于与之为伍!
此刻在勋贵之中,面色最为难看的便是靖国公了,毕竟原府将将与薄府结亲,薄正的旧账便被人给发掘出来,这不是生生的在打他的脸面吗?靖国公现下恨得直咬牙,摊上了薄正这个麻烦的姻亲,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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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之中发生的事情,薄玉乔身处琼枝阁中,自然是不清楚的。不过她今个儿一早便得了消息,程氏在天光未亮之时,便径直离开了薄府之中,也不知到底是往何处去了。
现下薄府着实生出了不少乱子,毕竟老太太因着薄玉乔先前的谋划,已然认定了程氏便是谋害薄娆的凶手,只不过碍于薄府的名声,老太太也未曾将此事给吐露出半个字罢了。
但老太太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薄玉乔,她现下便想着老太太能忍到几时,毕竟自己的嫡亲女儿被人谋害,似老太太这般心气儿高的妇人,自然是无法容忍。只消其已然忍到极限之时,便是程氏付出代价之日。
思及此处,薄玉乔盛极的面庞上也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不过这抹笑意尚未消失之前,便见着黄莺这丫鬟着急忙慌的入了正堂之中。
黄莺这丫鬟此刻俏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急色,也顾不上所谓的规矩,便径直行至薄玉乔面前,急声道。
“小姐,不好了!顺天府的捕快来咱们府中搜查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她可从未想到,薄府居然还会摊上官司,使得顺天府的这一起子捕快大摇大摆的入了薄府之中。
薄玉乔蹙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开口问道。
“你真真瞧清了?莫要看错了人!”
闻声,黄莺这丫鬟不住的摇头,顺天府之中的捕快在京中亦是极为常见的,她自是不可能瞧错。
见着黄莺这幅笃定的模样,薄玉乔顿时也有些心乱如麻。径直抬手死死地拧了一下大腿内侧的软肉,薄玉乔这才恢复了镇定。
“黄莺,你去将帷帽给取出来,这些捕快虽说是来府中查案,但到底也算是外男,还是带上帷帽才好。”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杏眸之中闪过一丝慌乱,咬了咬唇,便径直出去寻帷帽去了。
但黄莺离去之后,薄玉乔径直自八仙椅上直起身子,而后行至院中,冲着院中伺候着的丫鬟婆子吩咐道。
“一会子咱们琼枝阁中若是也来了捕快的话,你们也莫要拦着,除了我的卧房不能让他们入内之外,余下的地界儿他们要查探便由着即可,莫要与人家起了争执。”
薄府的丫鬟婆子自然是清楚这个道理,捕快虽说并非什么体面的大官儿,但人家到底也是吃公粮的,与她们这些入了奴籍的丫鬟婆子自是不同。若是将其给冲撞的话,吃亏的也是她们。
素墨知晓薄玉乔的心思,现下面色也并未带上半点惊慌,冲着薄玉乔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这才开口道。
“小姐您便放心罢,奴婢们自然是不会生出岔子。”
素墨的嗓音并不很大,但却极为平稳,便仿佛山涧的溪水一般,让薄玉乔方才还有些躁动的心绪,登时便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