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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死了2
檀七七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墨寒笙。
是了，因为墨寒笙有喝咖啡的习惯，她从德国网购了一款手磨咖啡机，墨寒笙在家里喝的咖啡，都是她一个人磨好了，叫佣人端上来的。
想来墨寒笙大抵是不知道的。
她五指不沾阳春水，但是为了墨寒笙能喝上一杯他满意的咖啡，也是花了一点功夫去练的。
她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心里想，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讨好，有多少是被他看在眼里的呢？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沙发都送给他了，可是这五年，他恐怕也没有好好的坐过她送的沙发。
这世界上痴心错付，大抵都是如此，只是像她这样傻的丢掉自己性命的，恐怕就不多了吧……
檀七七有点难过，她觉得自己太笨。
对面，墨寒笙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漂浮着热气的咖啡，眸色幽幽的沉了下来。
转瞬，所有的情绪又重归于平静。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墨寒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檀七七跟在他身后。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刚跟墨寒笙结婚的时候，她高兴的要死，墨寒笙走到哪，她就屁颠屁颠的跟到哪，墨寒笙烦她烦得要死，板起脸狠狠把她训了一顿，怕惹他再生气，她就不敢在跟他屁股后面溜达了。
现在变成了鬼，反倒跟他绑定了，这算什么……
了却她生前的遗愿吗？
卧房里，她的东西还满满的留着。
这倒是令她十分意料之外。
墨寒笙走过去，躺在了那张曾经属于他们的大床上。
檀七七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该感谢他没有把柳丝烟带进属于她曾经的房间吗？
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是不喜欢别人占领她的空间……
檀七七在房间里到处无聊的逛逛。
她种的水仙开花了，衣服也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她的梳妆台上，还散乱着那天她被墨寒笙带走的时候还没有整理好的化妆品……
这个房间里每一样留下的东西，好像都在等她回来。
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她从没想过死。
被温嘉陆虐待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就会这样死掉。
她甚至都没想过，她会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死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
可能是真的太痛了吧……
也可能是太绝望了。
“啪嗒”，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墨寒笙也伸出手，将掉下去的东西捡了回来。
那是一本书。
英文原装版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书名令她微微一怔。
她想起来，其实……
她和墨寒笙也是好过一段时间的。
结婚的有一段时间，她最爱的就是洗完澡，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红色吊带睡裙，趴在墨寒笙的身上，假装英语不好，让他一遍一遍教她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他靠在床头，她趴在他胸口，亲密无间的距离，能听到他读诗的时候胸膛轻轻的振鸣。
他读：“Shall I compare thee to summer＇s day？”
她跟一句：“Shall I compare thee to summer＇s day？”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祝君如夏日可乎？
你比一个夏日更加可爱温婉。
盛夏的夜晚，空气里有蝉鸣声从窗外穿过，她听着墨寒笙低沉的为她读着莎翁的情诗，总觉得他读英文的时候声音比他正常说话的时候温柔一点。
她自作多情的爱上他，也自作多情的觉得是在读给她听。
所以他每读一句，她就更爱他一点。
如今看着这份自作多情的“遗物”，檀七七简直羞耻的恨不得魂飞魄散。
可惜她现在再羞耻，也没办法冲过去把墨寒笙手里的那本书丢出窗外。
男人从床头捡起了那本书，却没有立刻放下，而是躺回了床上，低头翻阅起来。
其实这本书还是很新的，在她装英文不好没几天，她就被他发现在外网上跟外国网友用英文骂战。那时候她正盘腿坐在电脑前跟一个外国友人对一部电影争论不休，近而升级到互相用英文问候彼此老妈，最终以她骂人技术更高一筹酣战胜利以后，一头就看到墨寒笙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不知道站在她身后多久，但是檀七七坚定的确信他是看到了她骂战的全过程。
往事丢脸的简直不堪回首。
墨寒笙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也没有脸再叫他教他英文，这本莎翁情诗集，也就被她彻底搁置了。
没想到在她死后的这个晚上，竟然有幸被他握在手中，仔细翻阅。
檀七七抱着腿，坐在门口，看着墨寒笙坐在床上，读着她很久以前买得诗集。
她跟过去一样注视着不远处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这一段小小的距离，曾经她单纯以为是她和墨寒笙心的距离，而如今，她才终于明白，原来是生与死的距离。
到死为止，她都不曾跨过这一段距离，也不曾让墨寒笙爱上她。
……
檀七七不得不在这个家住下了。
柳丝烟回来以后，精神状态很差——简而言之就是疯了——只有呆在墨寒笙身边才能平静下来，一旦他出去就会歇斯底里，瑟瑟发抖。
墨寒笙十分宠爱她，为了配合医生的治疗，他甚至将办公场所选在了家里。
所以，檀七七在死后，不得不面对一个糟心的现实——她变成了一只电灯泡，无时无刻不在围观自己的丈夫跟他的旧情人秀恩爱。
餐厅里，墨寒笙在喂柳丝烟吃饭。
檀七七坐在窗台上，托着腮，看着墨寒笙的侧脸。
明亮的阳光照耀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她悻悻的想，他在面对柳丝烟的时候可真是温柔。
如果他给她喂饭的话，他是什么表情呢？
……算了，喂饭这个条件就根本不成立。就算她手断了墨寒笙也不会给她喂饭的吧！他只会残忍的给她请护工……
檀七七不想再做电灯泡，从屋子里飘了出去。
阳光下，她的身影比一开始浅淡了很多。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越来越淡的双手，心里想，她应该快要消散了吧。
她倒是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遗憾，本身就是孤儿，跟墨寒笙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就这样消散了倒也没什么所谓。
她抱着腿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家，已经没有了一丝留恋。
哀默大于死，如果她还活着，可能还会对墨寒笙的薄情寡义狠狠报复一番吧！然而她已经死了，只剩下一缕幽魂，兴不起什么风浪，再不甘也只能这样了……檀七七唉声叹气。
有车子从门口停了下来，檀七七抬起头，就看到容谦拿着一个文件袋匆匆的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神情有点严肃，倒是令她有些好奇，忍不住也跟了过去。
墨寒笙从餐厅里走了出来，他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眉眼淡漠，见到容谦，也只是清淡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墨爷，这是今天有人寄到公司的。”
容谦将手上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文件袋上没有署名，但是看这两个人神情肃默的模样，檀七七倒是有点怀疑，他们已经知道是谁寄过来得包裹了。
墨寒笙沉默的接了过来，将文件袋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盘。
“墨爷……”
“去打开看看。”墨寒笙语气没什么情绪。
电视屏幕亮了起来，檀七七好奇的歪着头看着。
只看了一眼，她脸色就僵住了。
电视屏幕里，出现的是她自己的脸。
她穿着她最爱的那条红裙子，长卷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微笑又自信的看着镜头。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接到了墨寒笙的电话，说晚上要带她出去一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高兴了好久，那是这五年来她和墨寒笙第一个约会，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打扮。
然后，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满心欢喜的被墨寒笙送到了温嘉陆的手里……
檀七七愣愣的看着屏幕，看着自己曾经活生生的脸，她知道她将说出什么话，也知道那句话到底有多讽刺。
她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那笑容令她恨不得自己当场灰飞烟灭！
“他会来救我的。”
檀七七低声默念着，跟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融为一体。
“你把我藏到哪里我都无所谓。”
“我相信寒笙会找到我。”
“就算是藏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找到我，他会来救我。”
“我相信他。”
……
她的目光透过镜头，似乎看到了她深爱着的男人，他会披荆斩棘而来，将她拯救。
所以，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美丽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自信而坚定的，就算在下一秒，她可能生死未卜。
她相信着他，无以伦比的相信着他，相信他会过来，相信救她的人会是他。
容谦微微别过眼去，女孩明亮的眼睛，令他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喘不上气来。
墨寒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长久的凝视着檀七七的脸。最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身单独一个人上了楼。
檀七七抱着腿坐在墙角边上，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腿上，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灵魂也会哭泣吗？她并不知道。只是随着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她的身影也逐渐消淡……终于要离开了吗？终于能从这段绝望的感情里解脱。
……
墨寒笙，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