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揭真梅馥来

朱七慕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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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馥双目赤红,却在沈冰柔开口时对她嫣然一笑。所谓冤魂出地狱,厉鬼索命来,沈冰柔被她那悚然的神情凛住,一时只觉得手脚发麻。只听耳边娇软声线铿锵有力打破沉寂:

    “大人,这案子漏洞百出,可不能这样便完了。”

    严明心中一惊,这女人便是传说中死而复生的梅馥。她惯是个难缠的角色,先不说和国舅夏雪篱瓜葛不清,现在揪着自己不依不饶便是生生给人难堪,他大喝一声,想从阵势上阻止梅馥欲往下说的话。

    “大胆,你是何人,擅自……”

    “我是梅馥!”

    话音刚落,所有人惧是一惊,顾相先夫人假死委身国舅本在市井传言中已是纷纷扬扬,但是当事人没有坐实却也不好声张,严明原还以为这女人会顾及几分颜面,抵死不认,没想到竟这样大大方方自亮身份,倒让他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梅馥把沈冰柔往旁边狠力一甩,沈冰柔哎呦一声已是歪了半个身子,而旁听的顾少元自是俊脸寒霜,看向梅馥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梅馥见状,冷笑着拍着衣裳站起来。

    “先前慈济堂大火殒命中人,梅馥位列其中,不过妾侥幸躲过一劫,今日既是查找纵火真凶,妾自然不会退缩,愿把当日一切在堂前全盘禀明,请诸位明断!”

    她这一发言,在场各人无一不是变了颜色,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场面一时混乱。

    严明一拍惊堂木,愤声站起:

    “大……大胆,你,你有什么证据你就是梅馥?”

    梅馥挑眉,可还没等她开口,后面已是一声冷冽轻笑冲破众人,直达堂前。

    严明几欲气死,惊堂木再次重重落下。

    “何人发笑?”

    可见到一道明黄的身影跨入门槛,转入大堂时,他立时吓得脚软,直到周围匍匐一地,三呼万岁之后,才如梦初醒跪在地上。

    “皇,皇上,臣接驾来迟……”

    小皇帝李玥却似没有看到,他跨过众人,移到梅馥跟前。

    “朕也记得你是舅舅的娉姬,何曾变成了顾相的梅馥?”

    他的声音带着三分凛然,七分揶揄,梅馥如何看不出他的恶劣捉弄,暗骂一声舅舅那么腹黑,侄子果然也不是吃素的。只沉声一字一句道。

    “梅馥死,娉姬生。皇上,梅馥即是娉姬,娉姬也是梅馥,不过无论是冯娉还是梅馥,均不属任何一人!”

    “噢?这样?”

    小皇帝托腮,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梅馥几眼,终于低笑出声。

    “朕对你到底是谁不敢兴趣,不过……既然你知道慈济堂两次的纵火真相,朕给你三天时间,重新找回证据,即日开堂再审!”

    三天后,升堂再审。可审案的地点却不是刑部公堂,换成了慈济堂焚毁现场。

    四周重兵把守,已用幔布与市井隔阂,南北方向上首设了个状似戏台的东西,而后方已是藤椅方桌落定,这哪里是公堂审案?完全是游园听戏!

    严明心中恼恨,但看小皇帝李玥一脸津津有味,竟还命宫里人备了瓜果点心,愈发坐实了游耍看戏的姿态,便也敢怒不敢言。除此之外,席间众人竟还有夏太后等宫中女眷,除却顾少元等本来参案人员,居然连淮王李宸绍也携侧妃出席,众人一看跟随之人不是其正妃徐姣容,不免又暗中八卦。如此,除去病中的国舅夏雪篱及神龙不见尾首的阜宁长公主,这朝中权臣贵胄几乎都来了个遍。

    看下方人员已然坐定,白鹤轩退到幕侧问了问抱着酒罐沉默不语的梅馥,有些不确定道。

    “阿馥,今日这样你觉得能否可成?”

    “成不成也只能长风破浪,破釜沉舟。当日夏雪篱曾和我说过他们还收集了一些精准的物证,可那日顾少元却全然不提,俨然已是有了私藏包庇之意。现在夏雪篱又昏迷不醒,仅以我之力三日内重找物证更是难于登天,唯有就放手一试——”

    “那小乞丐当日不是还没有指正沈冰柔,不能从那里入手?”

    “有希望,但胜算不大!我既已经到了这幅田地,就绝不打无把握之战,今日,一定要撕破那沈冰柔的伪善面具。”

    白鹤轩看梅馥面色沉稳,虽还有些担忧,但也知道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不再做声,紧张地盯着前方。

    不消片刻,台前幕布徐徐展开,一阵密集的鼓点之后,便是胡琴悠悠,绵长舒缓的曲调停歇,一个红装丽人已是踏着莲步缓缓行来,他美眸顾盼,嗓音辽阔,端的是富贵流云,行的是磊落光明,只两句简单的唱词过后,台下就有人认出了上首之人竟是欢喜阁的名角花漪红,而他此刻吟唱的内容,显是之前京城流传甚广,以梅馥、顾少元、沈冰柔、夏雪篱四人为蓝本改编的花田韵事《寻/欢记》。

    沈冰柔坐在顾少元身侧,听这乐声响起时,已是如坐针芒。她今日不过是想来看看梅馥到底还有什么手段。玉桃身死当日,她又联系上了那黑衣人,那人保证一定会护她周全,虽不知此人真面目,但沈冰柔也大抵知道他颇有几分能耐,便也有了底气。她原以为梅馥又会颇具周章去找证据,没想到竟留了这样一手。眼见周围人投来或是嘲讽或是看笑话的眼神,沈冰柔愤然起身,不料左右竟多出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左一右已是把她重重按下。

    “顾二夫人哪里走,这戏还没有开演呐~~~~~~”

    沈冰柔刚要发作,一边的顾少元已是不耐烦开口。

    “怎么,宫里的夏嬷嬷请你,你还要拒绝?”话毕,还朝那名叫夏婆婆的粗壮婆子歉意一笑,“内子无状,让嬷嬷见笑了。”

    那婆子倒是对顾少元颇为敬重,微微躬身后便一言不发和另一人坐到了沈冰柔的椅后。

    沈冰柔见状,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上,面上虽还是一派平静,可内心却无端忐忑不安起来。这里宫中暗卫遍布,大内高手云集,别说人,就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况且这钳制自己的宫中人……显然已是无声地站到了梅馥的阵营。

    心中的信心瞬间瓦解,沈冰柔额上冷汗密布,不多一会已是全身汗湿。

    娉婷娴雅俏佳人,倜傥风/流真公子。

    这《寻/欢记》的故事众人早已烂熟于心,就算当事人夏雪篱的姐姐夏太后也好奇私自观过。花漪红扮相及美,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已是让人一眼认出了他扮演的正是以梅馥为原型的薄情虚荣女,可这唱词……却似乎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

    众人疑惑,便也来了兴致,尤其以女眷们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了手上的动作,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红衣佳人,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片段。

    严明头大,他飞快看了下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皇帝李玥,正想私下和顾少元交流一下,可再一眼,见那顾相面色紧凝,身体微微前倾,而伏在椅臂上的手已是深深地扣紧,几乎要和座椅融为一体。

    又是一个入戏之人……

    严明抽了抽嘴角,干脆也坐下认真看戏。

    花漪红不愧是京城头角,不过分毫也把严明这种分心之人抓得牢靠。他扮得太俊太美,唱腔抑扬顿挫颤人心弦,虽角色依旧是化名,但众人已经不自不觉把其间的所有角色都实名代入。

    只见他扮演的梅馥对顾少元一片痴情却独守空房,而顾少元却抛下新婚妻子,与沈冰柔花前月下,私搭奸情;而后场景一晃,花船相亲夜,沈冰柔自导自演自坏名声,顾少元撇开梅馥抱着沈冰柔扬长而去;再之后——梅馥家破走投无路,逼上绝路,顾少元非但袖手旁观,还指责她不守妇道,私会夏雪篱……

    一幕幕如走马灯般一一呈现。

    台下女眷情绪波动,不时拿出手帕擦着眼角。而男人们显是已被打动,整个场子鸦雀无声,除了台上的戏伶的精妙唱腔与情感流露,所有人皆被震住。

    “不,不是这样的……”

    幕帘缓缓拉下,方才的一幕是梅馥自请休书,与顾少元决裂,而三日之后便是沈冰柔入府……

    沈冰柔心中惊惧,这之后的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眼看所有人如痴如醉,几乎已是信了梅馥新编的这出戏,她的罪证稍后就会呈现,让她如何再坐得住!

    沈冰柔嘴皮轻颤,她环顾四周,前所未有地感到悚然。幕布间歇间那些人投向自己的眼神完全就似把她拆穿入腹,她瑟缩地往顾少元旁边靠了靠,竭力想抓住这最后的守护。

    “少元哥哥,你要信我,这不是真的,完全不是那样子的……”

    可顾少元却置若罔闻,呆若木鸡地定在椅上。

    不得不说花漪红有极强的表现力,把被撕碎一片真心的梅馥演得淋漓尽致,若不是潜意识里还知道那个背叛之人是自己,顾少元都恨不得起身为台上女子讨回公道。他百感交集浑身颤抖,内心中似有什么撕裂开来再也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