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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攻城略地肃兵威,鸟尽弓藏愿已违。天子欺心忘带砺,将军固宠昧几微。
功名自信荣天爵,富贵谁知履祸机。争似留侯多识量,脱身早向赤松归。
朔风凛冽出居延,漠漠黄沙接碧天。渴饮无汤曾啮雪,饥餐缺食只吞毡。
坚持旌节三千里,历尽风霜十九年。却恨汉君无睿察,书功何以后凌烟!
暂停咏吏诗中趣,再整兴唐得胜词!
说话朱灿死里逃生,一骑马径奔南阳。行至隘口,猛然锣鼓齐鸣,闪出邴原真、邴原直二将,带领精兵,挡住去路。邴家兄弟果然文武兼全:
韬略深明壮志豪,凭将忠勇佐唐朝。
护身凯甲金星灿,嵌顶盔缨烈火飘。
骑猛虎,执刚刀,威风赳赳逼云霄。
袋中试取弓和箭,曾向围场夺锦袍!
大喝一声:“来的是什么人?”朱灿道:“吾乃楚王是也!”邴原真说:“等候你多时,怎么今日才来?快下马受降!”四下里人马周围困住。朱灿乃亡命之徒,无心恋战,也不答说,手执钢刀,拼命杀出阵来,骤马如飞,复逃往河南。剩下护卫人马,被唐兵斩杀殆尽。邴家二将,依先守着隘口,等候张公瑾不题。
却说张公瑾、梁建方、鲁明星、刘世让领兵,不分晓夜,来至南阳城,攻其无备。张公瑾选数十冲锋勇士,各带短刀,乘黑夜竖立云梯,扒上城去,杀散守城军士,把城门大开。众唐将带领人马,放起火炮,横冲直撞,杀进城来。令兵围住了皇殿,劈开禁门,把朱灿满门家小,诛戮不留,放火烧了宫院。但见:
枪穿画阁,娇娥美女丧三魂;剑砍雕栏,内监宫宫亡七魄。翻箱倒笼,搬搜异宝奇珍;入院穿宫,取尽金银器皿。顷刻间烈火烧残鸳鸯殿,黑烟焚尽楚王宫!
一面焚烧宫院,一面差军绕城,四下里喝令军民人等,不得惊慌逃窜,各守家业。禁约三军,不得擅取民间财物,违令者斩!到次日,挂了安民榜,换大唐旗号。将府库财物,解回军门。拨一千军士,与鲁明星镇守城池。张公瑾、梁建方、刘世让带领人马,离了南阳。行至隘口,邴家二将接见,同回唐营,见秦王不题。
且说朱灿复逃回河南,心下自想:“我单人独马,倘然遇着唐朝兵众,吾命休矣!闻说东郑王问湘王借军,不若往僻静小路抄去,且投湘王,再作计较!”连忙纵马加鞭,径往湘州路去。正行程间,却好撞见本邦值宫大使陈宣,见了楚王,拜伏在地,备诉“唐家用计,夺取城池,杀了主公宝眷,宫殿尽行烧毁。臣逃难出来,幸得遇着主公!”朱灿听说,泪如雨下。正烦恼间,远远听得鼓响锣鸣。朱灿心慌,不知前面是何处军马,与陈宣急忙躲入一座林中。但见:
炮雷震地,鼓角喧天。群群战马踏红尘,浩浩征人行绿野。刀剑光芒千瓦雪,旌旗荡漾一天霞。
只见旗号上写得分明“湘王总帅”四字。朱灿说:“好了!我正要去投奔他,幸得在此相遇!”连忙趱近前,说与哨马:“你替我报与湘王,我乃南阳楚王朱灿在此!”哨马报入军中。湘王传令住营,把朱灿接进中军帐相见。湘王问:“贤弟!单人独马,哪里去来?”朱灿道:“大哥!一言难尽!郑国差人借兵伐唐,我亲统人马到此,不想失利,一罟皆休!又被唐家用计,夺取城池,焚了宫室,家小尽被杀戮!进退不能,天幸遇着大哥,弟有托矣!”高谈圣说:“贤弟!你是个轰烈丈夫,怎么说此失志之言!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怀!我来此,正为助郑伐唐,兴兵领将,勇气百倍。贤弟宽心,且在我营内总理军务,一则助郑伐唐,二则替你报仇!”朱灿说:“多谢大哥垂爱!”湘、楚二王,并马而行。传令:“起军!趱到河南去!”一声将令三军动,两度锣鸣万马行。在路非止一日,哨马来报:“河南地界,离唐营约十里之地!”湘王传令:“安营!”
安营扎寨,聚将屯营。层层硬弩强弓,密密长枪短剑。高竿上,扯起四字绣绒旗;宝帐前,列下虎牌围子手。五方整整排旗号,四面深深掘堑坑。
湘王屯下人马,分付御厨司设宴,管待楚王。不多时,筵席完备。
杯盘整洁,肴馔时鲜。烹龙炮凤味偏奇,炊玉蒸云香且美。清神破睡,无过云蕊泛金瓯;遣兴陶情,总是香醪饮玉斝。席上细谈兴废事,尊前款待故交情。
湘楚二王秉烛而饮,朱灿问:“大哥麾下,有何名将?”湘王说:“贤弟你放心!我这里骁勇之将,神异之人,俱有在此。出兵无有不胜,管取一统天下!”朱灿听说,失惊道:“大哥麾下,有这等高人?”湘王说:“我有二宫郑仙妃,自幼授九天神法。她会呼风唤雨,遣将兴妖!”朱灿见说,万千之喜。酒阑人散,各回寝帐安歇。到次日早晨,湘、楚二王坐下中军帐,唤威武将军毕荣、先锋陈英,同郑仙妃领三千人马出战。那郑妃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莲花巾,身穿一领翠云袍。足穿一双琼珠履,手擎一口兴妖剑。压赛人间女冠士,绝胜蓬岛董双成!
毕荣、陈英:
全妆披挂甚威风,耀武扬威似虎雄。
自幼习成文武艺,兴扶湘室建奇功。
一个使丧门剑,一个使大砍刀。领兵出阵,直至唐营搦战,鸣金擂鼓,海沸山崩。唐朝哨马火速报入中军。秦王与徐茂功计议,唤杜伏威、武士护出战。二将结束齐整,跨马擎枪,领一支人马,拥出阵前,喝一声:“来将通名!”二将说:“吾乃湘王麾下,先锋将毕荣、陈英就是!你通名来!”杜伏威说:“赢得我通名,赢不得休走!”
两下登开交战马,三回四合没输赢。
仙妃马上兴妖法,一阵狂风刮倒人。
走石飞沙天地暗,扬尘播土太阳昏。
豺狼虎豹奔唐阵,露爪张牙唬杀人。
伏威士护心惊怕,拨转龙驹走似云。
毕荣、陈英也不追赶,砍倒帅旗,混杀唐朝人马。郑仙妃得胜回营,启复湘王。湘王大喜,安排庆功筵宴不题。且说杜伏威、武士护败回唐营,奏闻奏王:“主公!臣等正与贼子交战,蓦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他阵内走出无数豺狼蛇虎,以此折了一支人马!”秦王问:“茂功!此是何术?”茂功说:“此乃是左道妖术!”李淳风说:“李靖军师善精八门遁甲,呼风唤雨,役鬼驱神。如今按兵勿动,急差快马回朝,奏知万岁,取李靖来,破之必矣!”秦王准秦,唤过唐俭分付:“火速星夜归朝,奏取李靖军师,来破湘兵,不可稽迟!”唐俭领了令旨,径到长安不题。
再说湘王每日遣将挑战,唐营坚壁固守不出。一日,郑仙妃与湘王说:“唐营坚壁防守者,欲为久计,俟吾粮尽自退,彼必伏兵邀击!我如今也不要出战。今夜妾去取了秦王首级,大事定矣!如杀了秦王,其余将佐,一网可擒,唐朝天下,如探囊取物耳!”湘王说:“爱卿!此去切宜谨慎,早报捷音!”
不题湘王议事,且说秦王在营聚集将佐,商议军情。猛然中军帐内,如电光相似,亮一亮过。李淳风奏说:“主公!今夜中军有不测惊恐!军士内寻一个气数该尽的,照依主公一般打扮,权坐中军压镇。分拨众总管紧守营寨。徐茂功、长孙无忌、殷开山、刘弘基,保主公驾,在后营安歇。此乃天数,合该解禳自吉!”秦王准备不题。
再说郑仙妃,当夜子时之际,道扮齐整,手执七星剑,用斜席一领,铺在地上。仙妃立在席上,左手仗剑,右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起”,疾驾一道祥云,在半空径到唐营,坠云而下,直入中军内帐,仗剑近前取了首级,就往空中去了。中军内点着灯烛,有巡更军士看见,人人胆战心寒,喧嚷起来,击鼓报入后营,启奏秦王:“三更时分,有一神人,坠云而下,取了帐中军人首级去了!”秦王急聚将佐,满营中点起灯烛,庭燎施放火炮。秦王问:“李淳风!是何邪祟,如此猖狂?”李淳风说:“非神非鬼,此是妖术!就是前日阵上行法这贼子。因中军有血光之灾,所以着军人压之,往后再无侵犯矣。主公安心,李靖不日就到,早晚剿捕妖贼,他那里势已将败!”不题唐营之事,再说郑仙妃回至本营,坠云而下,见了湘王,献上旨级。朱灿说:“怎么这等神速?定夺天下,易如反掌!”高谈圣看了首级,道:“这个不是秦王首级!他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错取了别人的首级!”郑仙妃说:“既不是,先斩其人为本,后斩秦王为利。臣妾之法,须用兵宝成勋之日,方可作用。这回观了方向去,定要取秦王首级回营!”
不题湘王计议,再说唐俭不分晓夜,奏过朝廷,取了李靖,一路无词,直到河南营门首下马。李靖果然人中之龙!怎见得:
巍冠博带,朝服乌靴。沧海内现出骊珠,蓝田中生来宝玉。胸藏锦绣,运筹决策定干戈;腹隐经纶,足智多谋安帝室。手扶日月归黄道,足履星宸觐紫微。
旗牌报进。李靖进了中军帐,朝拜秦王已毕。秦王把湘营妖术损兵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李靖道:“妖术虽凶,不能胜正!前者这贼取了首级,道是假的,必要复来。臣已量看遁甲灵文,在明日夜间,妖贼复来,必起人马尽来劫营,又要焚我这里粮草。臣如今将计就计,擒剿这伙妖贼!”李靖唤过梁建方:“带领军士,到乡村市镇,取数十只犬来,不可惊扰百姓,即日就回军门听用!”
次日,建方回营,将犬如数交纳。李靖令军士将犬杀了,以血和秽物,盛贮桶内,放在中军帐外。着二十名勇士,各执长柄木杓,两人管着一桶。又唤马三保、段志玄带领五十名刀斧手,伏于中军帐左右。又扎缚一草人,顶盔着袍,似主公妆扮,卧于帐中。“夜间如妖人到营,即将秽血泼去,用心擒拿!你二将中军放起火来,只屯一座空营!”唤殷开山、王当仁、安贵兴、王源领一万人马,近河南王世充营寨五里屯扎,以防救应。又唤裴仁基、姜漠领三千铁骑,防护粮草营寨。唤武士护、高士廉二将,领一支人马,伏于东南。唤裴守方、于筠领一支兵,伏于西南。唤屈突通、温大雅领一支兵,伏于东北。唤刘弘基、裴行俭领一支兵,伏于西北。唤长孙顺德、唐俭领一支兵,往来策应。其余总管,保着王驾,另屯一营。传令埋伏的人马:“只看本营火起,哨望敌兵进营之时,就放号炮,四面合兵,务要剿杀湘贼人马!”众总管领了将令,各人全装披挂,领兵出营埋伏。
且说湘、楚二王坐营,郑仙妃说:“主人!今夜妾此一去,定取秦王首级回营。若取了首级,还要放火烧他的粮草。主人准备人马接应,如若火起,就乘势发兵劫他营寨!”湘王说:“我知道了!”一壁厢分拨人马,着先锋毕荣为前部,陈英、傅钊为左哨,王凯、姚世荣为右哨,高谈圣坐中军,朱灿压阵。大小尽数出营,只候天晚进兵。湘王高谈圣披挂整齐:
赤金盔,绣龙袍,唐猊凯甲;玉束带,皂朝靴,莫耶宝剑。擎一柄三尖刀,骑一匹浮云马!
说话之间,但见:千里暮山横紫翠,一钓新月破黄昏。将及二更时分,一壁厢湘王起兵,人尽衔枚,马皆勒口。一壁厢郑仙妃道扮作法,手执宝剑,足驾祥云,径到唐营,坠云而下。被唐营埋伏将卒,见有妖人下来,连忙把长柄木杓,兜起桶内秽血,望妖人头脸遍身泼去。郑仙妃被狗血秽物泼了一身,便不能行动。众刀斧手近前,绳缠索绑,拥赴秦王,问:“你是什么妖人?”郑氏道:“妾乃湘王二宫郑仙妃!”秦王问:“前日阵上驱走兽,夜间营中杀军的,就是你么?”郑仙妃说:“俱是妾身!”秦王传令刀斧手,把妖妇斩首报来。一面马三保、段志玄令军士在营,放起火来,带领军伴,二将往后寨退去。霎时间:火光从地起,烈焰扑空飞!
那湘王见唐营火起,一声炮响,催趱人马,径奔唐营杀去,只见一座空营!高谈圣说:“众人急退,中了唐家计策!”各军回时,只听得一声炮响,四下里唐兵,如云围裹将来,把湘王人马困在垓心,混杀一阵!
中计湘王回阵走,无心恋战各逃生。
唐兵四面都围进,喊杀湘王驾下臣。
嘹亮只闻兵器响,奔驰惟听马啼鸣。
马逢枪箭难逃命,人着钢刀丧了魂。
呼兄唤弟纷纷乱,觅子寻爹阵阵奔。
低涯流血十分满,上下横尸数里平。
交锋一阵湘王败,虎将雄兵化作尘。
从半夜直杀至天明,把高谈圣人马,杀斩一空,止走了朱灿、高谈圣。二王恰是天命不尽,故此双人两马,夺路逃窜去了。有诗为证:
唐阵交兵乱似麻,楚湘助逆竟亡家。
当初自托辽东豕,今日翻成井底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