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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了情绪的话一出来,徐米也愣了一下,转头去看。
沐寒声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深眸低垂,清晰的能看见她微颤的睫毛,盖住了她泛红的眼圈。
“就算再生气,身体是自己的。”他没再碰她,低哑的嗓音,一直看着她。
傅夜七皱了眉,几乎把所有情绪压抑在了紧捏着包的指尖。
微微撇过脸,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看了床上昏迷的宋沫,好一会儿也终于轻轻一句:“徐米,麻烦你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徐米赶紧点头,“您去吧!”
侧脸回来时,她避过了和沐寒声的任何接触,包括眼神,褐眸低垂,绕过他修长的身形一步步往外走。
但她知道,沐寒声会跟上来的。
在她等电梯时,沐寒声已经站在身侧,目光深沉,直直打在她身上。
从上了电梯,到下电梯,走出医院,两个人始终都没有说话。
是她先在路口停住,没有转身,“别跟着我,你想要的理由,我明天会告诉你。”
看着纤瘦的背影,沐寒声定定的站着,在她离开时,依旧跟了上去。
这一次,不等她开口,沐寒声沉沉的望着她,“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忽然恨我,但是夜七,不论我们最后结果如何,不论你身在哪,我都希望你善待自己。”
她终于看了他,淡淡的勾唇,最后又无力的垂下,给不出自以为可以的表情。
“我会的,多谢你关心,别再跟着我了。”她说得很轻,很慢。
沐寒声却微蹙英眉。
“你现在情绪不稳,一个人不安全……”
“只要不你出现,我哪都很好!”她直接往前走。
走了两步,却闭了闭眼,看着身后的男人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和她的重叠。
转过头,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别跟着我!”
刚说完愤然转身直往马路对面冲。
车灯骤然刺进她眼里时,脑子是迟钝的。
有风刮过脸颊,混着汽油的味道,二月里凌冽刺骨,她已经被一双铁臂拽回去按进怀里。
风吹过,剩下了头顶急促起伏,又愈发压抑的呼吸,裹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就那么抱着她,不说话也坚决不松。
傅夜七双腿有些瘫软,任由他抱着,抬手撑在他腰间,不待用力又缓缓垂落,颓然心酸。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就多抱会儿吧。
脸埋在他西装领处,眼泪无声息的钻进衣服里,手里的包一度握不住,到最后落在脚边,包上的金属扣撞击地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她瘦削的肩头抑制不住的轻颤。
九泉之下的父母知不知道,她嫁给了逼死他们的男人,生下瑾儿?甚至满心希望此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又怎么可以?
路灯晕黄,一直安静的照着路边紧拥的身影,一层黯淡,莫名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沐寒声闷声低沉的开口:“我去给你带夜宵,你回病房吧。”
这个状态,哪怕多走一步,都不让人放心。
听她趴在胸口不可闻的吸气,沐寒声一手轻轻压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抚。
最后捡起地上的包,打横抱了她返回医院。
从马路边走到医院门口,距离并不远,可沐寒声似乎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着逐渐暗淡的路灯光。
他连续十来天吃不好睡不好,满脸疲惫自不必说,抱着她,却还是不吃力,走得稳稳当当。
徐米看到她被抱回来时吓了一跳,愣愣的看了沐寒声,“傅董……怎么了?”
沐寒声把她放到一旁放置的小沙发上,对着她低低的一句:“我去买夜宵,很快回来。”
傅夜七没有做出回应。
他已经缓步出了病房。
徐米就站在那儿,她从下午开始看着傅董情绪极度变化,但始终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傅董……您喝水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她无力的摇了摇头,总算给了徐米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淡笑。
不笑还好,徐米更是颚愣,从未见过她这样,满脸狼狈,若不是精致清冷的五官撑着,那种气质早已荡然无存。
但是她连多一句都不敢问。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傅夜七的电话震动了。
是苏曜,他说了工作结束给她打过来的。
“喂?”她尽量平缓,却鼻音浓重。
苏曜轻轻蹙眉,“夜七?”
她低头,并指抬手擦过脸颊,轻轻吸气、吐出,抿了抿唇,“宋沫没事,脚踝伤重了些,要修养。”
苏曜沉默片刻,其实他想问的是她,最终浓眉轻轻蹙着,不愿点破。
“我明天就过去。”他好久才说了一句。
她却摇了摇头,“我没事,能自己处理,你别奔波了。”
不行,苏曜要到荣京是不可能变的行程。
她浅浅的无奈,“那我去接你吧。”
“不用,我想你最近就别开车了。”苏曜看似怪异的说着。
可事实是,她这两天真的不敢自己开车。
“那我让赵霖过去接你吧。”
“也好。”
电话两端沉默了片刻,苏曜才斟酌着开口:“堵截宋沫的人,和苏夫人有关,但是在我过去之前,不赞同你单独去找苏夫人,也不赞同你去深挖一些东西,除非沐寒声在……对了,送宋沫去医院的,应该是沐寒声的人,”
那些人和苏夫人有关,傅夜七猜到了,只是听着苏曜的话,她皱起眉。
苏曜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夜七,虽然你们之间不愉快,但不可否认,黑暗和权利之下,你必须倚靠他,除非他不愿意。”苏曜说的是事实,那个‘他’当然指的是沐寒声。
荣京近来的将近二十年,和前一阶段比,是完全不同的面貌,这都归功于沐寒声。
当初如果能动用不明手段把傅氏那么强大的企业、把傅天元那么聪明的人都逼到自杀,背后有多暗的深渊?那不是她一个女人说查就能查出来的。
许久,她都不说话。
直到电话挂了,她也呆呆的盯着手机。
要她倚靠在那份合同签字的关系人?
……
沐寒声返回时接到了许南电话,脚步无声的顿了两秒,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英眉却已经轻轻蹙着,夜色里一片阴郁。
许南说“宋沫是因为替傅小姐查东西,才会被苏夫人盯上。”
“宋沫在替她查什么?”走到医院门口,他终于低声问。
许南也轻轻皱眉,“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没猜错,那帮人不会就这样放过宋沫。”
许南还光着膀子,肩头擦破了一大片,但把宋沫送到医院,他就照常回到御宴庭上班,穿上衣服,那张脸千年如一日的刻板,谁也看不出他受伤。
“让宫池奕把宋沫查到的东西传给我,最迟明天中午。”沐寒声走进医院,声无起伏。
许南没什么犹豫,“好。”
让宫池奕从宋沫那儿弄资料并不难,虽然宋沫技术不错,但相比宫池奕,还是嫩了些。
上电梯之前,沐寒声没有立刻按下按钮,给庄岩回电。
“我需要人。”他很简洁的几个字。
庄岩正担心着宋沫伤得怎么样了,不想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什么意思?”庄岩皱了皱眉。
“宋沫在第一医院,派人暗中驻守,还有她的随行护卫事宜。”
她?
庄岩想了会儿,宋沫既然在医院,是不出门的,这个她,只剩嫂子了。
“好,我尽快回去。”庄岩不问原因。
沐寒声提着夜宵往里走的时候,傅夜七手里的手机还没放下去,抬眼也看到了沐寒声掌心里的手机。
彼此无话。
在沐寒声无声监督下,她慢条斯理的吃饭,虽然味同嚼蜡,却努力塞到胃里。
徐米跟她一起吃,时而看她一眼,从头到尾就不敢问话。
沐寒声很自然的留了下来,三个人一直等到宋沫苏醒。
时,已经是五点多了。
“宋沫?”傅夜七伏在床边,努力掀起一抹淡笑,“醒了?”
宋沫眼睛动了动,懵懵的看着她。
徐米在一旁是很激动,双手捏着,盯着平时古灵的宋沫总算有了点生气,好一会儿才敢说话:“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沫的目光挪向一旁沉闷不语的沐寒声,终于努力摇了一下头,想起了自己被撞车的事。
“嫂子……”她一想起来就要说资料在哪。
傅夜七却勉强一笑,“不着急,你先把身体养一养。”
宋沫看了看沐寒声,眼神里说不出的内容,最终转了回来。
傅夜七允许徐米请假小半月照顾宋沫,虽然她也想,但毕竟不是同龄人,徐米和宋沫是朋友,她们两人相处会自在些。
……
大概是中午十点多,沐寒声接了个电话走了。
宋沫终于转着视线找自己的衣服。
“你要什么?”徐米担心她把伤口扯了,赶忙上前。
宋沫说:“我的衣服上衣有个暗兜,里边有一个芯片,还有一张内存卡。”语调有些急,“快看看还在不在?”
徐米皱了一下眉,转身去把换下来的衣服拿过来,找着她说的东西。
……
医院的走廊,一辆消毒推车下了电梯缓缓往前走。
傅夜七走在前头,手里拎着给宋沫买的食物,听到轻微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打算让道。
她一转头,推着消毒车的人动作生涩的扯了扯口罩,掩住阴暗的神色,脚步几不可闻的慢下来。
她皱了皱眉,只好继续往前走。
猛然听到东西碰撞声,她才惊得转头。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撞到了消毒车,正弯腰不疾不徐的道歉。
推车之人没有理会,只想越过男人往前追去。
可撞到推车的男人却左右拦着,不知何时已然有尖锐硬物抵在了推车的人腰上。
“往回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刚才还道歉的人,声音低冷,几不可闻。
推车之人眯起眼,却不敢轻举妄动。
道歉的人见他没有妄动,开口扬声,“医生,你是不是走错楼层了?妇科不在这儿。”
推车的人拧了眉,装作恍悟,被逼着往回走。
傅夜七走到病房门口,手放到了门把上时,转头看了一眼,看着两人返身往回走,皱了皱眉。
许是最近脑子太累,收回视线推门走了进去。
“嫂子!”宋沫见她进来,想从床上坐起来。
徐米赶忙扶了一把。
她气色有些差,也淡淡的笑了一笑,“给你买了些水果,还有你喜欢的粥,下午我可能得回公司一趟,会让徐米陪你。”
宋沫无所谓的笑,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傅夜七顿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轻轻捏在手里,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宋沫,“你看过了吗?”
宋沫点了一下头,皱着眉,“嫂子,我相信寒声哥不会是那种人,还有一部分资料我没找到。”
宋沫担心,她要是看了U盘里的东西,恐怕和沐寒声直截老死不相往来。
对此,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我看了再说。”
她临走的时候,宋沫提醒:“嫂子,我总觉得觉得昨晚的那群人很奇怪,你拿着东西,千万注意安全。”
傅夜七抿唇一笑,走的时候轻轻带上门。
捏着宋沫给的东西,她在医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医院门口右侧,一辆看似很新的消毒推车狼狈的扭着,车上的东西打得七零八落,推车扶手上沾了几不可闻的血迹。
只是傅夜七没看到,把东西放进包里,缓缓走向马路边。
许南的车在不远处,看着她出来,拿起手边的手机,“现在开过去。”
一辆的士出现在视野里,司机赫然便是那个刚刚撞了消毒车的男人,车子正好停在傅夜七身侧,“打车吗?”
她恍然回神,抿唇钻了进去,“去傅氏,谢谢。”
司机没说话,抬手把车前的空车显示器扳了下来。
摸了摸包里东西,忽然想起宋沫的话,她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开车的司机,没什么异样。
司机知道她再看,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刚才在医院走廊,她想必也看不到他的正脸。
一路上,她静静的坐着,神色黯淡。
转购合同意向上的签名她都看到了,现在只想看看他们都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方法让项目易主?
车子轻缓驶过街区,不远的身后,两辆车差点撞在一起,尖锐的刹车声穿过城市上空,却没能让她半分动容。
倒是司机从后视镜看去,皱了皱眉。
许南的车连后视镜都被擦掉了。
只是之后的事,司机看不到了,因为拐了弯,只是一路轻轻皱眉。
到了傅氏门口,她给了钱下车,刚走上台阶,忽然被司机叫住,“女士,您的手机。”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司机双手把手机递上来。
结果手机,她礼貌的笑了一下,“谢谢!”
司机显然不善言辞,也不苟言笑,只是动了动嘴角,“我看您脸色不太好,送您进去吧。”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如今的出租司机行业,如此人性化么?
然而她没有拒绝,到了大堂让前台特意给他住了一杯咖啡,想了想,道:“我最近都会打车,能留个号码么?”
司机立刻点头,“可以,女士。”
他实在是客气到令人觉得训练有素,傅夜七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笑了笑,把手机递给他输号码。
男人递过手机,略微恭敬,“我姓孙。”而他也只存了一个姓。
她笑了笑,看了他的咖啡,“你先坐,我还有事。”
“您忙!”
转身走向电梯,她几不可闻的皱眉,最终轻轻吸气离开。
走进办公室,反手锁了门,捏着宋沫给的东西,却久久没敢打开。
时针从十一点,转眼溜到了正午十二点,公司里一片安静,都已然去用午餐了。
她却终于内容打开来看。
宋沫搜集的东西很多,形式各样。
有略微古旧而模糊的照片,还有几段雪花掺杂的视频,芯片里存了几段录音。
别人的身影、别人的声音,她看不出、听不出,但苏夫人的声音她端得笃定。
寂静的办公室,只有她电脑里断断续续的录音,配合先前看过的合同,脸上逐渐显出震惊又悲哀的神色。
当时的傅氏不说巅峰,也绝对是荣京商界不可替代的存在,却轻而易举被人抹去优势,冠冕堂皇的将项目拔高到国际利益,硬生生砍断傅氏伸过去、稳稳握紧了的手,那样的负债,那一次的故事跌宕,父亲终究没能挺过去。
是资料里多次出现的男人,就是卫子谦提及的赵姓男子,早早因病退隐,拥坐清官美名。
呵!清官?
她不由得冷笑。
从十二点,她一遍一遍的看到两点。
那时候的迪雅君年轻貌美,身姿迷人,哪怕只是几眼,也足够让人赏心悦目。
这样的女人,谁又能不爱?
电脑里的东西没有关,她已经站在窗户前。
从头到尾,没有看到沐寒声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可合同上他的签名真真切切。
代表着,这一切他都清楚,亦是他默许,甚至推行,没有他,整件事都成不了。
他不是要原因么?
戚眉想着,终于不紧不慢的转身,拿了东西,缓缓走出办公室。
上午送她过来的司机被她一个电话,车又停在了公司门口。
实则,司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去沐煌。”她上了车,清婉的一句之后靠在了椅背上,侧脸看向窗外,目无焦距。
脑子里划过那些东西,清晰又模糊,心底的愤怒和不平逐渐翻涌,不自觉的将手心握得很紧,指甲戳着掌心疼得皱了眉,却不松开。
直到她人走进沐煌大堂,却没有想好要对沐寒声说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用说,他看了那些东西,还用说么?
这段关系若是能走下去,她便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沐煌前台认识她,直接给言舒打了电话,言舒立刻让人把她请上去,而她已经在电梯口等着。
看到她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言舒皱了一下眉,又淡淡的抿唇。
最近见沐总一脸疲惫,满身狼狈,时常中午才能褪下醉意到公司,晚上又很晚都不走,她想劝又不敢,没想到看到她也这么憔悴苍白。
“太太!”言舒还是那个称呼,依旧是那样的语气。
却让傅夜七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也许是疲于纠正,最终勉强掀起一点嘴角,没有说什么,只问:“沐寒声在吧?我找他。”
言舒赶忙点头,一边往总裁办公室走,嘴里也略担忧的说着:“沐总从中午进去就没出来过,不准任何打扰,我想……您不包括在内。”
她只是抿了抿唇,站在办公室门口。
言舒敲门之前,她抬手止住了,“你先走吧,我进去之后,也不想被人打搅,可以吗?”
眨了眨眼,言舒恭敬的点了一下头,“好的太太。”
她缓了口气,尽量冷静,然后抬手敲门。
第一遍,无人搭理。
“笃笃!”的声音从给她指节响开,一片安静。
顿了会儿,她再敲第二次,三指并用曲起,也加大了力道。
办公室里终于传来沙哑阴暗的嗓音:“谁?”
“是我。”她的声音很轻,但低婉清晰。
里头的人似乎愣了会儿,沉默了十几秒。
然后,门从里边拉开,他就在门边,低垂的视线带着刺痛忍心的沉郁。
一股烟味浓重的从他身上穿来,让她抑制不住的拧眉。
沐寒声看她戚眉,终于侧身让路,又略微小心的开口:“对不起,烟味有些浓,如果受不了……”
“不用。”她走了进去,步伐很轻,知道他会说找个别的地方谈。
她都快走到那边的沙发,不见沐寒声跟过来,而是在门口的位置,遥遥望着她,距离那么远的一双眼,疲惫和猩红也没能抹去视线里浓重的深沉。
她收回视线,平静的开口:“你说想知道原因,所以我过来了。”
低头在包里找宋沫给她的东西。
沐寒声从那头走过去,在她把东西拿在手里时,撑开宽厚的大掌,将她的手连同那些东西捏在掌心里。
“夜七。”他疲惫到极度沙哑的嗓音,深眸安静,极度垂下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好了,以后和我……不相往来?”
她没有躲,想好了要平静,要冷静,用所能控制最好的状态来结束。
仰起脸,给不出轻松的表情,语调尽可能的清晰,“是,我知道你会想说什么,所以一定要你看。”
但凡看过的,她相信,没人会觉得她该继续和他在一起。
可沐寒声伏起阴郁的眉峰,盛着抹不开的疼痛,“不,夜七,我们不至于那样的,这不该是你离开我的理由。”
她忽然直直看进他眼底,探究着,忽然看向他办公桌上的电脑。
一把将手抽回来,“你看过了,是不是?”
沐寒声浓眉深蹙,低低的打在她脸上,伸手想要安抚。
她反倒冷笑一声,骤然后退,本该冷静的情绪,终究被推起波澜。
“既然你已经看过,你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沐寒声,你以为我是多傻,还是多没心没肺?从你看到自己签名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我们彻底的结束了!”她的话语很快,透着压抑激动的情绪。
沐寒声拧眉,看着她嘶喝,瞬间红了眼眶。
她也不舍,她也很痛,是么?
“除了离开,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去做,唯独不能让你走。”他依旧狠了心,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强势、冷硬的私自下决定。
沐寒声没有为谁这样过,没有为谁醉到麻木,没有为谁一天不见便心神不宁,御阁园那么大,也那么小,到处都有过她的身影,有过他们纠缠的样子,哪怕只是想,一想她会走,想她会永远离开,再也不和他有任何交集,他已经受不了那样的空荡。
都说他沐寒声富有,富可敌国,可他也很穷,穷得一颗心空空荡荡,只有她能填满。
傅夜七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是你们逼死我爸,迪雅君伙同苏夫人的手段,和你的一支笔,逼得我父母双双赴死,逼得我颠沛流离十一年,沐寒声!”她眼含冰泪,盯着他,声音忽然扬起,充满愤怒和委屈,“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说完,她又无力的笑起来,看着他幽暗的脸。
“让我不准离开?难道你要帮我把一切摆平?”走近他,她笑得残忍而冰冷,“别人就不必了,只要迪雅君,你能把她亲手送进监狱吗?你能吗?!”
她几乎颤抖着身体,问题的答案,她自己都一清二楚。
沐寒声薄唇紧抿,看着她的歇斯底里,又摇摇欲坠,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不能。
可是……
“这件事,还有待调查……”
“还有什么好查?”她激烈的打断他的话,发红的褐眸,早已忘了来时的冷静,紧紧盯着他,“白纸黑字一清二楚!视频、音频哪一个你没看没听?!”
沐寒声抬手,轻轻握住她的双肩,被她猛烈推开。
后退一步,他拧了眉,重复同样的动作,这一次不让她推开,直直看着她的眼,“看到我签名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可以弥补,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包括去自首,我就是帮凶……”
“够了!”她抬眸,一脸的可笑,她很生气,很愤怒,可是至今都没有想过要把他怎么样。
他是奶奶最宠爱的孙子,是瑾儿的父亲。
可这样的话提醒了她。
“不想让我走,是么?”她忽然问,泛红的眼底却是一片残忍,“好,你把迪雅君送进去,把所有人处决,能吗?”
不听他说话,她笑了,“你不能,所以不要跟我说任何废话,我会自己去处理一切,从此不需要你插手任何事,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挽留我?我留在你身边,只会感觉助纣为虐,一秒钟都过不安宁!”
沐寒声静静的盯着她。
她说的都没有错,可他就是放不开。
推开他,傅夜七直直的走向门口,出门之前,狠狠闭眼,“我想我以后不会想见你,瑾儿户口在你那儿,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
言下之意,她不会因为孩子的归属跟他纠缠,在儿子眼里,他们一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够了。
她走了,留下一室寂静,只有沐寒声寥落的身影。
……
迪雅君在别墅里等了很久,看着窗外残阳,总觉得那么沉重。
他每天宿醉、晚归,她想,不能再这么下去,她不想夹在任何人中间,不想破坏谁的幸福,但傅夜七同样没资格这么伤他。
如果可以,她可以去澄清,去解释。
夜幕逐渐落下来。
沐寒声回来时,身上没有酒味,只有浓浓的烟味。
“Haven。”迪雅君在客厅,却没有开灯,昏暗中,对着他的身影喊了一声。
沐寒声的身子顿住,继而想上楼。
“我们谈谈,好吗?”迪雅君再次开口,从沙发走过来,开了灯,固执的站着,说:“就现在。”
沐寒声疲惫的脚步迈进客厅。
迪雅君转过身,跟了过去,她本想说什么,没想到沐寒声先开了口。
有那么一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几步远处,怔愣着,“你说什么?”
沐寒声抬眸,沉郁幽暗的眸底,是冰凉一片,“你害死了她的父母,知道么?”
倏地,迪雅君震惊立着,手心忽然握紧,轻轻颤抖。
沐寒声的目光垂下,好似失望,好似不意外,又把目光放到她脸上,深沉的脸,语调反而平得没了起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九年前的事,一个项目,她能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当初就刻意谋害,便是足够特别。
“是前者?”男人蹙了浓眉,一字一字的问。
迪雅君忽然回神,急促的摇头,“不是的Haven!”
她以为,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原来他知道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忽然的紧张,害怕对上那双幽暗到森冷而失望的眸子,“是苏夫人……是她最近才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把最近的项目争过来,成全她的投资收益。”
“所以你要说,整件事跟你无关?你当年转购那个项目,是水到渠成?”沐寒声的失望越来越重。
“雅君,你不适合在我面前撒谎。”低沉、笃定的声音,冷冷的,“我的签名,只有你练得出来,还是你当年从鲁旌那儿拿了印章?”
迪雅君呆呆的看着他。
许久,她落下眼泪。
“我……Haven。”她的声音透着痛苦,“我以为不会有事,我以为那只是程序,当年公司刚起来,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如果没有那个项目,也许死的就是我……”
“你不该瞒着我!”沐寒声忽然冷硬起来的音调。
迪雅君忽然被他冷漠的音调呆住,怔怔的看着他。
沐寒声痛苦的闭了闭眼,从来没想过,她的父母,就因为他一个疏忽而离世。
迪雅君看着他,皱着眉。
“Haven,如果我没猜错,你没有告诉她,签名的不是你,对吗?”就算他对她再失望,还是在维护她,没有告诉傅夜七,签名并非本人,对么?
沐寒声不说话,埋首撑着额头。
良久,他幽幽的开口:“说吧,还有谁跟你一起,当年的你,没有那样狠的心,也没有那样的周全,谁在怂恿你?……唐尹芝?赵维?还有谁?”
那些不全面的音频和视频,其实足以见得她被人牵着鼻子走,可终究是一份子。
迪雅君咬唇,还有,可是她绝不可能对他说起。
沐寒声抬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终究是残忍的叹息,“雅君,我们朋友三十多年,我顾了你二十几年,这一次,我有了自己要呵护一世的女人,不能看着她受伤,不能看着她离开,哪怕要放弃所有,只要能留住她,我都情愿,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帮你了。”
这样的话,让迪雅君心里痛得难以呼吸,可是她不怪谁,没法怪谁。
“你会把事件公布,把我们的行为公布?”她还是疲惫的问了。
沐寒声摇了摇头,“她不准我插手,我也做不到亲自送你进去,所以,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阻拦,这是我所能做的所有了。”
许久,迪雅君才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事,如果不是傅夜七的坚持,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可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纸包不住火。
“我想,如果我自首,她会舒服一些,至于苏夫人之类,我想,傅小姐不会放过的。”迪雅君轻轻的说着。
那之后,沐寒声没有再说一句话,静得犹如一尊雕塑,久久坐着。
迪雅君离开时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早晨,迪雅君起床时,沐寒声还在沙发上,也许是疲惫过度,可梦里都拧着眉,她给他盖了毯子,放轻脚步出门。
……
傅夜七一整夜都睡不着,大清早就在公司办公。
午餐、晚餐,她都没心思吃,徐米硬是给她摞到了办公桌上,她才勉强用了几口。
再出公司门,已经是夜幕降临,那个的士司机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准时等着。
可她的去路被人拦住。
“傅小姐。”低低的,疲惫的声音。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迪雅君,皱了眉。
迪雅君知道她不想看见自己,可想了一天,她也见过苏夫人了,终究还是觉得应该过来一趟,“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傅夜七抬眸,高挑纤瘦的她,在迪雅君面前更是清冷,“我想,我跟你没什么没什么可谈的。”
眼看着她要走,迪雅君情急的拉住她的手腕。
“谈我是没什么可谈,我只是想跟你说Haven……”
“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想听别人谈,你若想,可以找他去,你那么爱他,他对你并不排斥,我想你们很合适。”傅夜七淡淡的脸,任由她拉着,自己也没想到会说这么多。
可她的话却让迪雅君狠狠皱眉。
“傅小姐!”她不平的皱起眉,“你这样说话很不负责任!”
负责人?她清冷的笑起来,“需要对我负责任是你们,迪小姐。”
迪雅君看了她褐眸寒凉,怔了怔,依旧站到了她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错,跟Haven没关系!”
她无动于衷。
“我说跟他没关系。”迪雅君重复着,“害死你父母的人里没有他,签名的不是他,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被你查出来,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傅夜七笑了,笑意又不达眼底。
“看来你很爱他。”她似是而非的笑,“不惜把罪都替他揽了,想博取他的爱?那你找错地方了。”
“傅夜七!”迪雅君忽然直呼其名,眼里的愤怒清晰可见,“你没有资格这样贬贱我,更没资格伤害Haven!他那么爱你,你永远清冷自居,没有给他像样的爱,凭什么却这样伤害他?”
------题外话------
吵架的桥段,对话真是痛苦,估计迪雅君要被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