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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池奕左右看了看,一双看似顾盼却暗藏精明的眼笑着,“要么,你们先谈,我回避回避?”
蓝修面色冷肃,又扯唇笑了一瞬,“我和沐先生,似乎没什么可谈的?”
沐寒声淡然垂眸,一直看的还是她,听了蓝修的话,才食指微动,嘴皮子一碰,“能不能谈,谈什么,她说了算。”
因为她最清楚目前的局势,最该明白蓝修如今是该进,还是该退。
显然,沐寒声这语调里有着对蓝修的不满,毕竟是两次拐走他妻子的人,还是曾经摆了他一道的人。
蓝修转头,看了傅夜七,不到两秒的时间,已经放下餐具,“那便不必谈了。”
他不可能利用她。
宫池奕靠回椅背,笑眯眯的,在他眼里,蓝修算半个糙汉,看不出来,对女人还是挺有情义!
沐寒声也凉薄的笑了,“看蓝先生这意思,莫不是我回去的路上也不太平了?”
既然没打算选他沐寒声,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在他回国路上灭了他?
蓝修牵了傅夜七起身,侧首冷嘲,“这个你可以放心,我没那么小人,也还没有沐寒声的狠绝,算计起来,连丫头也不放过。”
沐寒声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鹰眸射出锐利的目光,定在蓝修牵着她的手上。
“就这样?”宫池奕看着沐寒声,不追么?
话音刚落,那人凌然起身,宽步追了过去。
傅夜七一直不说话,她不想跟蓝修当场分歧而吵起来,刚到门口却另一手被追来的人握住,扭头看着沐寒声深沉的五官。
“留几分钟,我跟你说两句话。”沐寒声低低的开口。
听来并不打算强行带她回去,因为时间没到,有些事,他还没查清楚,她回去了,他也给不出交代。
傅夜七神色淡然,倒也不挣扎,只低低的开口:“就两句话,不过几秒,你说。”
可沐寒声抿唇看着她,不曾开口。
她终于抬手,脱离他跟着蓝修缓步离开。
车子走到街头,从后视镜就能看到一直尾随的车辆。
青山看了看,稍微蹙眉,“要不要甩了他?”
傅夜七看了一眼,淡淡的开口:“不用,让他跟着吧。”
他如果想跟,如果想查,如果一定要跟她说话,怎么也能找到她,没什么可躲避的。
果然,傅夜七回了房间,不出两分钟,大门再次被人刷卡打开。
“连客人*都能随便给,这酒店服务真是令人失望。”她站在窗口,冷眼看着他。
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只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冷讽。
沐寒声走过去,一修长的手臂越过她,把窗户关上,然后立在她面前。
“三个月后我会接你回去。”沐寒声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然后再灭口么?”她勾着嘴角,褐眸里一片冰凉。
男人垂眸凝眉,“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夜七。”
不怒也不恼,反而耐心极了,又颇为心疼的呢侬。
她侧首,睨着,语调终于起伏,“不然,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欢呼雀跃、感恩戴德,庆幸我捡回了一条命吗?”
看她如此,沐寒声好似忘了他的右手有伤,抬手想抚上她的脸。
半路有些缓了,像生了锈的东西。她也抬手一把挥开他,“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种事,我真的不喜欢,所以,你可以走了。”
被打掉的手臂一阵生疼,男人紧抿唇,眼角缩了一下,又闭了闭眼,忍着。
再开口,因为疼痛,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说:“是,这事虽然并非我直接授意,但也是我的责任,我不打算求你原谅,但不会允许你就这样留在他身边。”
“就这样?”她莫名的看他,是哪一样?他把蓝修想得很龌龊,还是把她想得很不贞?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我倒觉得正好,你一直对我迁就有加,可她一直不温不火,心里一定骂了我无数次,这回不必了。”
沐寒声蹙眉,沐钦告诉她离婚判决无效了?所以她才这么铁了心要离开,了无牵挂?
“你想过奶奶,想过瑾儿么?”他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她猛地盯着他,“别拿奶奶给我亲情绑架!……至于瑾儿,不过一个父亲一个母亲,我尊重他的选择。”
其实她没有想过这些,没有真想一辈子不回去,可火热上头,话已出口。
良久,彼此无声,他只深深凝着她。
她从窗口离开,平息着情绪,“你走吧。”
沐寒声走向她,“我不逼你。”
她安静的看了他很久,“其实我很喜欢第一岛,有山有水,临海而居,咱们之间情薄,你能那么对我,想必是不要以后了,也许我就在这里定了,独自清静,或者找个人相伴……”
“我不准。”清晰的低沉,不那么犀利,却毋庸置疑。
不准?她回头,好熟悉的话。
他总无情,可她一旦想走,总是不准,在一起时也的确够好,他这是真爱了么?
在这一次,她发觉心里的疼痛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爱她么?还是一切只出于丈夫的本分?
“瑾儿来过电话。”沐寒声再次开口,“差不多三月末就会回来,回荣京,而不是第一岛。”
他特意强调了后一句。
“你什么意思?”她蹙起柳眉,“你要强行把瑾儿留在荣京,如果我不回去,永远不让我见儿子么?”
沐寒声很平静,阴郁的眉间情绪很淡,“那要看你的选择。”
傅夜七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做,真的这么狠,竟能想到要拆散他们母子。
气息一下比一下急促,柔唇几乎颤抖,最后也只指着门,死盯着他,“滚!”
沐寒声却纹丝不动。
“沐寒声,你滚!”她气急了,拔高了音调。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先要她的命,再想夺走瑾儿?
她发了狠将他往门外推,他刚一伸手,她就一把打掉,根本不让碰。
没发现沐寒声深邃的五官开始冷汗涔涔,反而站定了任她推,任她打,就是低眉安静的凝着她,怪异的固执。
发泄这东西,没有尽头,她的狠,砸到平静的男人身上,就像铁锤遇到了棉花。
终于等她平静些许,却狠狠拧着眉,又一点点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腹部,到最后跪地不起。
沐寒声本以为她是激动过度后的沉默,蹲下身,将温厚的掌心贴在她后背。
下一秒却神色微变,转手扣住她的脸抬起,那一脸的苍白令他蓦地心头抽搐,“怎么了?”
傅夜七已经咬牙在忍,可是腹部的绞痛,像是要拧下一块肉来,疼得唇畔颤抖。
在他意欲动作的下一秒,她却忽然推了他,缓缓站起来,又说了一次,“你走。”
吐两个字的时间,她开始眼皮松弛,刚站起来的身体缓缓的、软软的往一旁倒。
“夜七!”沐寒声的焦急没有得到回应。
他现在的手臂是没办法把她抱起来的,可展北见的就是他抱着女人冲出酒店。
“沐先生?”展北匆匆下车,想把女人接过去,听宫少说了他如今手臂半残。
可沐寒声避过了,只冷声仓促,“开车!”
展北二话没问就上车,熟练的掉头甩尾,往最近的医院而去。
展北是宫池奕培养的人,本可以是国家队武术精英,被宫池奕挖走了,干起了保镖一行,充当宫池奕的腿和眼。宫池奕那人生性诡谲,捉摸不定,唯独欣赏展北。
展北的车到的医院时,蓝修等人也在路上。
傅夜七在中途昏了过去。
妇科医生见了神色凝重焦急的沐寒声,刚要开口问什么,却见了女人稍微露出的脚踝一抹血迹,二话不说接了过去。
沐寒声那一只手疼得没了知觉,就算她被接走了,也不敢立刻垂下,保持着弯曲的姿势。
也因如此,他一低眉看到了西装袖口的一块暗红,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更是明显的血迹,黏着手腕一片猩红。
目光许久挪不开,心脏跳得沉痛。
**
蓝修和齐秋落匆忙赶到时,医生已经从里边走出来。
“病人的丈夫在场么?”医生问的时候,看了面色恍惚的沐寒声。
“她怎么了?”蓝修第一个上前,抓了医生的手臂,医生疼得皱眉,又被他那生冷的神色所迫,吐了两个字:“流产。”
流产?
走廊瞬间一片死寂,谁都没想过会是这样。
不知何时,沐寒声那只沾了血的手死死握在一起。
下一瞬,蓝修转身却是一个猛拳砸向沐寒声的脸。
“嗯!”极其隐约的闷哼,沐寒声略微歪了身子,却没有还手的意思。
“你对她做了什么?”蓝修周身冰冷。
沐寒声来之前,丫头一切都好,可他们只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竟让她流产了?
展北扶了沐寒声,又挡在跟前,却被沐寒声拨开了。
医生都被这状况弄糊涂了,然后不悦的看了蓝修,“先生,你们私下要怎么解决都行,别在医院闹事,病人还等着呢。”
沐寒声抬手擦了嘴角,走上前,接过医生手里的东西,转手给展北,“帮我托着。”
因为他只有一只手,展北当写字台托着,沐寒声用左手划下有生以来最撇脚的签名。
抬眸,他看向医生,“我妻子情况很严重?”
医生把单子拿了过去,看他一是个病人,声音缓了些,道:“宫外孕,所以流产对她来说不算坏事,不流,以后的事更大,但流血较多需要输血……”
沐寒声对宫外孕完全没有认知,但手腕的猩红提醒着他,情况很严重。
傅夜七流血的确不少,从手术室出来后,医生还放了一叠卫生巾嘱咐:“血不少,过个把小时你给她换上新的。”
沐寒声面无表情,点头应下。
蓝修和齐秋落也一直不走,却自始至终不说话,这样的意外实在太沉重,那可是一条命。
但最沉痛的,莫过于沐寒声,薄唇抿得早已僵了,坐在床边静到让人觉得一秒等同一世纪。
他是想要二胎的,想用孩子把她留住的,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若是没有孩子,他已经没了留她的权利。
可他怎会预料是这样的结果?他甚至无知的自责,是不是那些天他情绪不好,不够温柔,才会导致宫外孕?如果知道会这样,他宁愿不要她怀。
安静的过了一个半小时,沐寒声要给她换新的卫生巾。
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想过,更别说做,眼底映出一片血红时,心头说不出等梗塞,连同动作也变得笨拙,看似很简单的一件事,他花了至少十分钟。
好在,她依旧昏迷。
病房外,蓝修嘱咐:“让采姨做些滋补的汤给她带过来。”
齐秋落一直轻轻皱着眉,“好,她这一个月相当于坐月子,我也会给她做调养。”
作为营养师,齐秋落知道宫外孕流产对人体伤害有多大,弄不好,这会成为惯性,可夜七身体本就弱,要是再有一次,恐怕就撑不住了。
沐寒声不再出来,蓝修也不进去,但一直在走廊等她醒过来。
**
傅夜七等人下榻的酒店,只有采姨一个人在房间里,偶尔来回踱步,她知道有事,却不知道什么事。
齐秋落推门进去,采姨握着双手,这下倒是松了口气,一边过去准备倒水,略微侧首,“是出什么事了吗?”
齐秋落点了点头,看了采姨,“采姨,我跟酒店的厨房打过招呼了,一会儿咱们去厨房做些吃的,顺便熬两个汤给夜七。”
“小姐怎么了?”采姨看似稳着情绪,却微微皱了眉。
齐秋落叹了口气,“宫外孕,流产了。”
“嗙!”采姨手里的水壶不受控制的重重放回桌上。
齐秋落不免看了过去,有些担心,“没烫着吧?”
采姨赶忙摇头,回了神又好像不信,“你说……小姐流产了?”
齐秋落看出来了,采姨的担忧和惊愕非常明显,她不知道夜七曾经在第一岛住了七年,采姨是不是也这么关切。
采姨甚至都顾不上把水端过去,只说;“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她?”
齐秋落摇头,“咱们过会儿去厨房,傍晚过去。”
“好,好。”采姨点着头,一边去穿外套,准备去厨房。
傍晚时,两人带了晚餐,带了汤过去,到病房门口时,见了依旧站在外边的蓝修,走近了还能闻到明显的烟味。
看来早上谈事不顺,加上夜七出事,他实在烦闷。
“醒了吗?”齐秋落问他。
蓝修沉着神色点了点头,“醒过了,坚持明天一早就回去。”
所以,蓝修已经让青山把回第一岛的事宜都办妥了,她若是再坚持,就动身,回家养身子也好。
采姨两手都是食盒,已经到了门口,略有急着往里走的趋势,倒也问了蓝修,“这会儿能进去吗?”
她是怕打搅了里边的傅夜七。
蓝修抿唇点了头,也走上前亲自推门。
沐寒声一直都没有离开,只有她醒了要求只见蓝修时出去过几分钟,就一直守在床边。
他的自责只有自己清楚。
病房的门打开时,他才转头看了一眼。
采姨顾着往里走,没想到病房里还有别人,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下一秒才继续往里。
沐寒声的转头那一刹那,盯着那个走进来的妇人,面无表情,木讷,又呆板。
妇人靠近,他幽幽的从床边起身。
采姨凑到床边,面上都是担忧,“小姐?还难受吗?”
傅夜七醒着,听到采姨的声音,才缓缓睁眼,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问蓝修,蓝修一个字都不肯说,问沐寒声,只有沉默。
除了小腹微痛,她不觉得哪里有差,狠狠睡过一觉之后,只觉得乏,她知道自己来月事了,总不会是痛经到昏迷了?
“采姨。”她轻缓的开口,“我没事。”
采姨点着头,“想吃什么?采姨给你做了几样菜,炖了乌鸡参汤,怕你喝不下,爵士汤也熬了。”
她在床上弱弱的笑,“有采姨在,伙食真好。”
那样不轻不重的话,却一下让采姨心头直泛酸,“瞧你这姑娘,平时也不知道这么爱玩笑的。”
采姨转身,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一样一样往外拿。
沐寒声沉默的盯了许久,终于冷然开口:“你是谁?”
细细的听,那极度低沉的嗓音里,有几分压抑的轻颤。
采姨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了他一眼,看他一直在这里守着的,想必和小姐情谊不浅。
这才笑了一下,“小姐在这边还有朋友?刚才急着看小姐,没和先生介绍,小姐他们都喊我采姨,先生要是不介意……”
沐寒声幽然打断:“我是她丈夫。”
倏然,采姨的目光不受控制、猝不及防的粘住沐寒声,手里端着的食盒歪斜了都不知道。
齐秋落皱了一下眉,从她说夜七流产,采姨就高度担忧,这又怎么了?
“我来吧采姨。”齐秋落适时的走过去,把食盒接了过来。
彼时,采姨也已经回神,客气的笑意掩下所有情绪,“原来你就是小姐的丈夫?前些天还聊起了,这么说,咱们也算认识了!”
采姨除了双手微微握在一起之外,一切淡然娴柔,温和又慈祥,说话不疾不徐,节奏把握得很好。
也许这样的细节一转眼就过去了,可蓝修没错过沐寒声怪异的神色,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那之后,沐寒声一句话都没再说,抢不过,也就让齐秋落和采姨轮流给她喂食,只安静倚在一旁看着。
晚上,蓝修回了一趟酒店。
青山就站在他身侧,听他低低的嘱咐:“想尽办法,查查采姨的身份,在大陆有没有认识的人,甚至……跟沐寒声有没有关系。”
这个吩咐显然来得有些突兀和怪异,如今局势紧张,蓝座该没有心思放在一个保姆身上。
可青山什么都不多问,点头照办。
晚上十一点左右。
病房里一片安静,沐寒声守着她睡着,捏着手机看着宫池奕来电,走到窗户边低声:“还敢找我?”
宫池奕讪讪的笑着,只道:“反正现在我也做了,等哪天蓝修要真知难而退,我还真能给嫂子道歉,不过,哥,你现在能不能先过来帮我度过难关?”
沐寒声皱眉听了会儿,满是冷淡,“既然家里给你安排了女人,那就老实的见一见,老大不小了,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宫池奕料到他会这样,不满的挑眉,“娶了媳妇可就守不住秘密了,再说,就我这残疾人,找女人有用?”
沐寒声嘴皮子都懒得动,只给了一个字:“装。”
然后他转手挂了电话。
宫池奕就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和沐寒声相反,宫池奕偏就喜欢娱乐圈的女人,美的、辣的、傻的、精的,什么样的女人都碰过,他的残疾与否根本不影响,虽然他常在英国,但这在天衢老家世人皆知。
但沐寒声虽然这么冷淡,快十二点时,还是打算过去看看,毕竟是他的人生大事,他要找个女人定下来是大事。
沐寒声走后,再看病床上的人,竟睁着眼,毫无睡意。
她听到了,沐寒声只给了别人两小时的时间,包括路上来回。
抹黑起身,她从抽屉拿了手机,按了半天,竟然没电了。
大概是青木听到了动静,从外边推门进来,开了小灯,看着坐起来的人,忙走过去,“小姐要找什么?”
看到青木,傅夜七松了口气,“去告诉蓝修,我现在就要走,马上回第一岛。”
青木皱了皱眉,抿唇,又开口:“沐先生的人一直在医院门口的。”
傅夜七皱了眉,下一句却仰头问:“有后门吗?”
青木:“……有。”
……不到夜里两点,街头寂静……
沐寒声从外边回来,放轻动作进了病房,脱下大衣搭在一旁,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床边坐下。
他没动,却在黑暗中蹙眉,又眯起眼,忽然起身去开了灯,顿时火冒三丈。
病床空空如也,连一丝温度都不留。
抓起大衣削然转身出门,门口的护卫是免不了要被痛骂一顿的。
蓝修一行人已经到了机场,在蓝修即将关机时,铃声促然响起。
是沐寒声。
蓝修没犹豫就接了。
传来沐寒声阴冷的愤怒:“你敢带着那副身子的人就走,想过后果了么?如果她出什么事……”
“出了事我自己负责。”开口回复的却是她,很不喜欢他语调里对蓝修的威胁,清冷道:“就不劳沐先生费心了。”
“夜七……”沐寒声纵使有百分的气也发不出一毫,她已经挂了。
宫池奕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让展北去把人拦住,但还是晚了,飞机已经起飞。
沐寒声没再让追,这个时候追她回来也没用。
下个月她会回荣京的,掸着烟头,极力缓下气息,他扭头看了赶来的宫池奕,“你见过蓝修身边那个保姆?”
保姆?宫池奕把轮椅往前挪了挪,“还真没见过,蓝修出入知道青山、青木不是?”
沐寒声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不说话了,目光在烟雾环绕下越发迷离不定。
“对了,现场的监控,已经交过来了,你要过去干什么?”宫池奕略微仰头。
沐寒声不说原因,只伸了手,“给我。”
“现在就看?”
那人侧首,眉峰微伏,有问题么?
宫池奕挑了挑眉,把展北叫了进来,拿过他的手机,播放截转来的视频。
冬天,荣京雾气较重,但看明白画面是没问题的。
当那辆车冲向蓝修时,宫池奕微微眯起眼,盯着从另一头猝不及防飞向傅夜七和沐钦的轿车。
“这哪个犊子?”宫池奕干净骨瘦的手指,指着那辆车,质问展北,他的命令是针对蓝修,没有针对她,现场显然并非如此。
展北抿唇,他没有参与实际行动。
又见了斜刺来撞向轿车的跑车。
不用猜,跑车是沐寒声的。
可轿车……
似是心有灵犀,沐寒声眯起眼,沉声幽冥,“果然不是你?”
宫池奕一弄眉毛,叫屈:“我痴呆还是脑子进水?蓝修都飞出去了,我还能刻意要嫂子的命?……哎,你去哪?”
沐寒声头也不回,一个交代都没有,一手拎着外套已经离开。
宫池奕拧眉,“他的手臂,去医院看过了么?”
展北知道问的沐寒声,摇头,“没有。”
宫池奕不免念了一口,“真是要女人不要命了!”
**
蓝修等人回到第一岛时,已经是傍晚了,一下车,几个人七脚八手的照顾着她,不让她拿包,连外套都被秋落拿走,那样子,恨不得替她走路回到别院。
傅夜七淡笑,看了秋落,“蓝修折腾了这么几天,脊椎肯定难受了,你该关心的是他。”
齐秋落轻哼一句,反而挽了她的胳膊先一步往前走。
后边的蓝修一脸淡漠,关上车门,随手就要拿东西,一弯腰却闷哼一声。
走在前头的齐秋落猛地就转了头,两个健步返回去,一把拿了地上的东西,“你脑子生锈啊?拿不了逞什么能!”
采姨看着几个年轻人吵闹,倒是笑了笑,缓缓跟在身后,悠悠的又看着傅夜七背影,想着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她竟一点都没认出来。
蓝老爷子在门口等着,见了他们回来,才笑起来,“总算回来了,可闷坏握了!”
的确是,蓝修那一走,可不把别院主干都带走了么?
傅夜七好笑的看着老爷子顽劣的模样。
从那边回来,到下了飞机这段路,沐寒声没再找过,她心里既安定,又矛盾着。
晚饭后,她一个人在房间呆了会儿,采姨和秋落在弄晚间果盘,所以后来她端着空杯子去餐厅转了一圈。
到门口却顿了脚步,她听到了采姨低低的一句:“……刚流产不能吃这个,不削了,去热杯牛奶?”
“嗯,牛奶利于睡眠。”齐秋落应了一句。
傅夜七就那么站在门外,紧了手里的杯子。
流产?谁流产了?
她后知后觉的腾出一手压上腹部,指尖一点点变得冰凉。
她不是来月事,是流产了?难怪他们一个个讳莫如深,难怪沐寒声一脸沉痛?
呵。
没有倒水,没有走进去闲聊,她安安静静的转身,又一步一步上楼,缓缓走进卧室。
她竟然真的怀了,却没有察觉就没了?她如此失败。
“嗡!……”充了几个小时的手机猝然震动。
好一会儿,她才走过去接起。
“妈咪!”蓝司暔清脆的声音,又中规中矩,“妈咪,好久没电话,你还好吗?”
好吗?
眼泪忽然就滚了下来,又尽数吞进肚子里,用了十几秒才缓缓吐气,“好~”
“妈咪你睡了吗?”蓝司暔听出了细微的鼻音,“荣京才九点。”
她在想,如果不是流产,这会儿她可以和瑾儿分享,他即将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挪开电话,她轻轻吸了鼻子,复又对着话筒,“妈咪没睡……瑾儿和卫叔叔呢,好么?”
“好~”蓝司暔脆生生的说着,然后停顿好久,才说:“妈咪,你在岛上吗?”
小小年纪,疑问句用着笃定的口吻。
她愣了一下,竟接不上话。
蓝司暔精敏的蹙着小眉毛,“我听到夜鸟的叫声了,荣京没有的……妈咪,你和老沐吵架了?”所以回娘家去了?
她用力的闭眼,咽下哽咽,长长的吁气,“没有瑾儿。”
可是想了会儿,她问:“瑾儿,若是妈咪要在岛上呆很久,你是过来,还是回荣京去?”
问完,她却觉得残忍。
可蓝司暔很认真的在思考,“妈咪,我要是回去陪老沐,你会生气吗?”
生气?
不会,她摇头,处了这次的事,沐寒声对她、对瑾儿都无可挑剔。
“不会,齐阿姨也陪着妈咪呢!”
“那……妈咪在岛上多放松一段时间,我还是回去陪老沐吧,听奶奶之前说,老沐一直都是一个人长大的,我怕他一个人孤单。”
幼年老成的味道,说着毫无违和感的话,他怕他父亲孤单。傅夜七终究忍不住眼泪汹涌。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成了卫子谦的。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该是他独自走开了,几秒后,卫子谦才低低的问:“你在哭?”
她说不出话,拧眉、抿唇。
“荣京的事,我听说了。”卫子谦沉声:“但没让瑾儿知道。”
他是娱乐圈第一少,要听到有些消息并不是很难,只是难辨真假,如今看她的情绪,就知道假不了。
“如果你有顾忌,我可带着瑾儿多玩一久,不回荣京。”卫子谦低低的建议,温和之中藏着关切。
良久,她终于轻身回应:“不用,你按你的计划走。”
“可……”卫子谦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一句:“好,你注意身体,瑾儿这边,哪怕回了荣京,你也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之后好久,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手里的水杯捏得都温热了,指尖却是冰凉的。
齐秋落上来时,就见了她的背影,“夜七?”
她眨了眨眼,抬手抹过脸颊,在昏暗的卧室转身,勉强的笑,“怎么了?”
“我和采姨做了水果派,也给你热了牛奶。”
她终于放下水杯,轻轻搓着指尖,“我有点累,想这会儿就睡呢。”
嗯?齐秋落皱了眉,“不舒服吗?”
她摇头,“不是,下个月要回荣京一趟,心里不太踏实而已。”
这事,齐秋落想代替也是替不了的,只能跟着叹气,“我想,沐寒声该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咱们连夜离开,他也没让人强行拦着。”
顿了会儿,齐秋落才道:“我给你把牛奶端上来吧,水果不吃就算了,大晚上也挺凉的。”
她点头。
那一个晚上,她不断的梦到和沐寒声吵架的场景,浑浑噩噩,数次惊醒,每次都是冷汗涔涔,口干舌燥。
一夜睡不好,连第二天起来时收到的消息也令人不快。
赵霖来电说:“傅氏资金紧张,傅孟孟决定切割傅氏,相当于融资后解体,可见内部*比想象的严重,否则她不会走这最后一步。”
齐秋落皱眉,但也忍不住啐骂:“傅孟孟就会玩这些幺蛾子,不管怎么说,你必须养足一个月才能回去,什么决议会议,你手里二十个点的股份,不信她真敢无视。”
说完话,齐秋落好像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养足月这些字眼,不免让她起疑。
挠了挠手心,她才说:“我的意思是,你多养一久,身体太差了。”
傅夜七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其实这也算好事,傅孟孟如果肯融资解体,我不介意投入资金把傅氏揽过来。”
问题是,筹钱需要时间,傅氏主体庞大,一定比上次收购邵氏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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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荣京时,已经进入三月份,午间的气温还算宜人,只有晚上依旧冰凉。
蓝修说想陪她一起回去,她拒绝了,甚至没让秋落跟从。
是赵霖来机场接的她,直接回了傅宅。
“晚餐已经替你叫了外卖,如果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她轻柔启唇,“谢谢!”
赵霖许久不见她,但也不会盯着她看,却知道她瘦了,听到她道谢,不免受之过重,微微敛眉,目光轻轻打在她春装下的脚踝。
弧度完美,纤瘦白皙。
“对了,恋恋还好么?”她忽然返身问了一句,淡淡的笑着。
赵霖自然的抬高视线,点了点头,“年中应该就能调回来,正式进入第一医院任职了。”
“挺好,你在年末不也要转正考核了?”她想给自己倒杯水,动作被赵霖接了过去。
知道她要回来,他早先来过一趟,开水烧好了,茶几也整理过了。
坐了下来,她接过赵霖递来的水,却不听他说话,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道:“你放心,我现在虽然没法在议会出席,但保你的是沐寒声,若是没法让你坐稳正科的位子,他就是自打自脸。”
但沐寒声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赵霖淡淡的神色,终于对上她的眼,“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
“这个金牌翻译,您还会做下去?”赵霖问。
哦,原来他担心,以后不能再是同事了?
她浅笑,“等你登高了,就算没有我,也无碍的。”
赵霖不再说话,虽然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要的并非她的提携,但又怎么能要求她一直在外交部相伴?
两人无关紧要的聊了会儿,晚餐送到的时候,赵霖替她摆好就走了。
他在古旧恢宏的傅宅外,坐在驾驶位安静的呆了会儿,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才缓缓启动车子,对着电话说:“嗯,傅小姐回来了……放心,替您问候过了……”
傅氏开会那天,几乎是从早上开到晚上。
她手里股份重,说话自然也有分量,可再有分量,也不可能抵过除了傅孟孟之外那五十多点股份集合起来的意见。
“傅氏维持这么多年,走到今天这步实属无奈,但也没了别的办法,总比糟烂在手里好,一个女人,撑,是撑不下去的,除非傅总入赘个女婿,还得是商界能手。”有人毫不避讳。
但傅孟孟这么些年就没个男友,哪能说结婚就结婚?
其实傅氏走到今天,全是傅天成作怪,不是他想着挤兑傅夜七,连折本都不顾及,傅氏要死,也不会死这么快。
傅夜七是私下和傅孟孟说了自己的观点:“如果你非要融资解体,我可以接手,但需要些时间。总比让傅氏落入他人之手要好。”
傅孟孟打扮依旧精致,只是略微憔悴,尤其她的妆不算浓,大耳环换成了精致耳坠。
生性傲气的她,听完堂妹的话,轻轻蹙眉,“我现在给不了你的,也正好是时间。”
傅夜七不解,有什么事,非要这么赶?
“我打算移居国外,就这久。”
这个消息太突然,傅夜七不禁拧眉,“几个月也等不了?”
“等不了。”傅孟孟很坚定。
傅夜七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移居意大利?”
因为苏曜在那儿,或许以后也都不会再回来。
可傅孟孟娇媚的脸,淡笑:“还没定,但也不会是意大利。”
这她就想不明白了。
沉重的脚步从傅氏跨出,她要想办法筹钱。
刚步下台阶,忽然被人截住。
“太太,先生在等你。”古杨还算温和的声音,微微欠身的恭敬,示意她上车。
一提到沐寒声,傅夜七冷了脸。
移步。
被古杨再次拦住。
她终于后退,“告诉他,我不想见到他。”
如果只是那件事,她也许不会这么坚决,可她知道自己的流产了,那种悲痛无处发泄,唯有将怨气推向孩子的父亲,那个让她动了胎气的罪魁祸首。
古杨也为难,可还是没让步,“太太,您还是去见先生一面的好。”
“不然呢?”她说话虽然淡泊,可听得出其中不悦的情绪,“难道你还想动手绑我过去?”
古杨低头,“不敢。”
哼,她轻哼,“没有你们不敢的事。”
古杨皱着眉,知道她在说车祸的事,但也没有辩解,甚至因为沐总的命令,这会儿都没法告诉她,沐总刚从医院出来。
她终究是闭了闭眼,上了古杨的车。
车子往御阁园开去。
迎接她的是田帧,近乎热切的看着她,目光里又满是担忧,“太太回来了?”
她知道没必要见谁都一副嘴角,不是谁都有罪,所以轻轻抿唇笑了一下,问:“他在哪?”
田帧给她拿了鞋子,“先生也是刚回来,就在楼上,应该是在书房。”
她点了头,捏着包踏上熟悉的楼梯,边走边控制呼吸,在楼梯口转向往书房走。
书房的门没锁,开了一条缝隙,她并没打算敲,只是略微调整神色,抬手就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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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怪我让她流产,实在是时机不对,不敢多说,奉上万更咯,今天比预定时间早哦~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