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愚孝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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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子,你那是......真的是医生说的?”

    有关于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大伙儿都不好意思问的太过直白,可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力太强大了,让人依旧忍不住想找江流问清楚。

    要知道,自古以来不能生的问题多数时候都会被人归结在女人身上,就好比原身和徐秀秀结婚十年没有生孩子,旁人聊起来的时候,只会说是徐秀秀这块田不好,却不会说是原身这个耕田的人有问题。

    “嗯。”

    媳妇已经在烧大公鸡了,江流也有心情过来为大家答疑解惑。

    他的面上一副愁苦的表情,在大伙儿问题这个话题时,用手心搓了搓脸,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大夫说了,我的精水不行,估计是年轻时候营养没跟上,加上这些年太过劳累的缘故,按照我现在的身体条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医生告诉我,要是以后开始好好调养身体,把营养跟上去,没准还有一线希望。”

    江流这段话纯属胡扯放屁,就他们那个小县城的医院怎么可能会有仪器检测他精子的活力呢,白天江流就是以脑袋的伤口为理由去医生办公室溜达了一圈罢了。

    不过原身上辈子确确实实也没个一儿半女,也说不准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或者徐秀秀的身体存在缺憾。

    江流琢磨着,等日子安定下来,倒是能够找个机会带着徐秀秀去大医院检查一番,不仅仅是为了弥补原身想要个孩子的遗憾,从江流自身的角度出发,他也觉得一个家庭要是有孩子作为纽带和润滑剂,会快乐融洽许多。

    “那以后......你干不了重活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江流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没有孩子,努力拼命挣工分又有什么用呢,累死累活难道还便宜兄弟姐妹的孩子吗

    江流这些年为江家付出的也够多了,江家现在的房子,他弟弟妹妹娶妻嫁人,哪个不是由他支援的,在旁人看来,他受累太多,导致身体虚弱生不出孩子,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

    现在他只是想要为自己好好活着,为了那点微薄的可能性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伙儿替他感到唏嘘,作为一个男人,以后干不了重活,这是致命性的打击,也就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媳妇,夫妻俩同心协力,日子也未必不好过。

    “以后对你媳妇好点,夫妻俩,没啥过不去的坎。”

    “就是,以后别傻乎乎的总是听你老娘的指挥了,说起来,你帮衬弟弟妹妹嫁娶已经尽到长兄的责任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哪里还需要你看顾着。”

    和江流要好的人围着他安慰劝解,另一边苗彩凤和江传根也被队上的一些长辈拉着谈心,现在江流都这样了,再逼着他操劳,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苗彩凤空有一肚子的话,偏偏拉着她的人里有几个是比她辈分还大的老者,她能够在同龄人和小辈面前撒泼,却没办法在那些长辈面前耍横,只能委委屈屈地听了一肚子的□□。

    *****

    白天那么一闹,江流是不愿意去堂屋和原身的爹妈还有弟弟一家吃饭了,他端着徐秀秀烧好的大公鸡以及薯干熬的糊涂粥,一滴汤都没给主屋的人留下。

    “吃个大鸡腿。”

    看到那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江流早就忍不住了。

    住院这些天,因为手里的粮票有限,他都不敢敞开肚子吃,而且这年头物资紧缺,医院提供的食物多数也是清汤寡水,蔬菜种类稀少,基本看不见肉食。

    当然,这可能是他们手里没钱,徐秀秀根本不敢买那些荤腥也有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好不容易靠自己的本事过上了餐餐有肉生活的江流来说,这个年代的伙食真的让他受尽了苦头,就算是他年幼时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也比现在强上不少。

    因此对于这顿饭,江流期待已久,根本就按耐不住了。

    他给徐秀秀撕了一个鸡大腿,然后又给自己弄了一个鸡翅膀,大快朵颐起来。

    家里的大公鸡是苗老太准备年末送去收购站换钱的,因此养的很是精心,加上现在农家的鸡都是散养的状态,鸡肉筋道,奇香无比,比起后世用饲料和激素催熟的鸡,简直就是鸡中极品。

    还有那锅鸡汤,明明也没放什么调料,就是清炖的大公鸡,简单加了点盐和葱姜,味道就鲜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块吞下去。

    江流也说不清是因为原身这具身体没吃过这些好的东西,还是摆在他面前的这锅鸡汤确确实实有这么美味。

    “一点都不给爸妈留好吗?”

    徐秀秀咽了咽口水,看着这满满当当一锅鸡有些不敢动筷子。

    以前江流愚孝的时候她觉得日子苦,现在江流看明白了,她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留?这些年家里杀猪宰鸡,又有哪个给咱们留了?秀秀,我是真的想有个孩子,现在只是杀了一只老公鸡,这些年我身体的损耗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回来,还有你,这些年你跟我一块吃苦,身体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俩就自私一些吧,至少也得等我们有一个孩子为止。”

    江流掩面,徐秀秀意识到自己戳中了丈夫的伤心事,顿时就不敢再说了。

    “不就是一只鸡吗,以后咱们多养几只,每天都吃一个鸡蛋,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会有孩子的。”

    说着,徐秀秀赶紧吃起了江流夹给她的那个大鸡腿,满口喷香的鸡肉入嘴,徐秀秀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长那么大,就吃过两炖肉,第一次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亲妈还活着,趁着爷奶不注意,偷偷从锅里给她夹了一块鸡皮,那块鸡皮她嚼了很久很久,因为太过美味了,根本舍不得下咽。

    第二次是她出嫁那天,虽然分到她手里的只有婚宴上剩下的鸡脖鸡头,可徐秀秀依旧很虔诚地将它们啃的干干净净,甚至鸡骨头都咀嚼了一遍,直到没味儿为止。

    这一次,还是她头一次真正吃到肉的味道。

    除了美味,还有感动。

    ******

    “奶,我也想吃鸡肉。”

    江家的堂屋,一家人沉默地围在一块吃饭,饭桌上,江老二江海的媳妇王雪梅悄悄伸腿踢了踢自己的长子江建军。

    江建军也很给亲妈面子,当即敲着碗闹着要吃鸡肉。

    江建军一闹,弟弟江建党也跟着闹。

    “谁教你敲碗的,是想当乞丐呢,就一碗鸡蛋羹,爱吃吃,不爱吃都给我滚。”

    苗彩凤现在正气不顺呢,就算是最疼爱的孙子在她面前照样也沦为了出气筒。

    “建军乖,妈给你舀鸡蛋吃。”

    王雪梅见状,连忙打圆场,将桌上的鸡蛋羹舀了一大半分到两个儿子的碗里,至于剩下的一小半,那是属于江老头的。

    不过王雪梅心里可没有她面上表现的平静,那可是一整只的大公鸡啊,连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不一定舍得吃的好东西,就这样被大哥一家糟蹋了。

    这个老太太还口口声声偏心他们一家,都是说给鬼听的吧,她要是真的心疼他们,怎么不去把那一碗鸡肉端回来,给他们一家吃。

    王雪梅越想越气,觉得公婆心里果然还是更偏袒长子,之所以对他们一家好,或许只是因为她给江家生了两个孙子,而大哥那还没有动静。

    等大哥也有了孩子,老两口的态度未必是现在这样了。

    苗彩凤怎么会看不出二儿媳妇的不满,可这会儿她能去把鸡肉要回来吗,恐怕她前脚去讨要鸡肉,后脚村里的长辈就要找她来谈心了。

    *****

    “你说说你,一张嘴巴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好了,老大恐怕和咱们离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传根忽然在黑夜中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

    “我怎么了,我哪里错了!”

    苗彩凤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老头子的指责,顿时腾地坐了起来。

    “你说老大出事那天我要是不闹的话,她管大牛能够主动提出队上报销一半的医药费,那也是我的亲儿子,我能不疼他,要不是那时候老大媳妇没眼色主动站出来,我还能逼着管大牛报销更多呢。”

    苗彩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想当好人,那天你怎么不主动站出来,合着我就是你们口中丧良心比后妈还毒的亲妈,我但凡家底殷实出手阔绰,我还用得着为了医药费动这点脑筋吗。”

    诚然,苗彩凤是个偏心的老太太,可要说对于长子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世道太艰难了,顾着长子,全家都有可能被拖垮,她只能用她村妇的愚昧想法,努力减少全家的负担。

    “那你也不至于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老大吃啊,也不至于在孩子出院第一天就闹着让他去上工。”

    听了媳妇的话,江传根沉默了片刻,确实,在儿子被送去医院之前,谁也不知道看病会花多少钱,可能是一百,可能是五百,也可能更多,或许他们累死累活一辈子都挣不来那么多钱。

    可就算这样,儿子回来后也得对他体贴些吧。

    “我有错吗,医生都让他出院了,不就说明他身体已经好全乎了吗,他欠了医院一屁股的债,不想着早点赚钱把债还清了,难不成还打算拖一辈子。”

    苗彩凤依旧振振有词。

    “可现在的结果就是咱们亏待了老大,他不能生,咱们得负很大的责任。”

    江传根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都这样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咱们是亏待了他,可咱们也不止亏待了他一个。”

    其实苗彩凤不止三个孩子,在生下长子江流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才是龙凤胎,只是孩子们小的时候,正逢三年饥荒,那时候是真的艰难,草皮都被扒秃了。

    江家也缺粮食,当时的次子是活生生饿死的,因为死的时候太小,没有进入家中排行。

    没有办法,但凡能让孩子活下去的办法都想了,是老太太说了,长子是一个家的传承,因此家里把食物的大头给了江流,当然老太太自个儿也没撑过来,因为那个时代的老人就是一个家的累赘,几乎所有的老人都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晚辈。

    这件事是苗彩凤的心结,所以这些年她总觉得大儿子占了二儿子的命,总觉得他得付出更多,才能弥补这份亏欠。

    媳妇提起这件事,江传根也沉默了。

    “算了,分家吧,分了家,他吃鸡蛋还是吃鸡肉咱们也都管不着了,让他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咱俩总是要靠着老二的。”

    苗彩凤瓮声瓮气地说道,然后躺回炕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分吧,分吧。”

    江传根心情复杂的重复着这两个词,然后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