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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丽丽的电话是在下午打来的,她来通知苏瑞,苏瑞的离职手续都已经办理好了,因为陈老板货款打得很快,连这次业务的提成还有本月的工资,也全部打在了苏瑞的账上。
零零碎碎算起来,也有十七八万,这个数字应该足够苏瑞支撑一段时间了。
在挂电话的时候,宋丽丽还是没有忍住八卦的天性,多嘴了一句,“对了,你知道吗?前太子爷,好像,得了艾滋……”
苏瑞心口一跳。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秘密,她也不过才刚刚撞见没有几天,怎么眨眼间,消息便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是吗?”她尚能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应着。
“胡娟跟了他那么久,八成也得了,现在公司的男性人人自危,那些色鬼,哼哼,这次总算是倒大霉了。”宋丽丽的声音颇觉幸灾乐祸。
苏瑞哂然。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再怎么说,那些人终归罪不至死吧。
“还有一个消息,我本来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公司的人都说你已经莫总在一起了,可是,莫总和萧萧小姐的婚礼并没有取消,反正我也弄迷糊了,所以,还是告诉你一声吧。”宋丽丽就纠结了半天,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废话,这才转入正题,“博雅公司已经由莫氏的一个经理人接手了,他们说,莫总要回法国了。”
莫氏的根基原本就在法国,莫梵亚一年也有一大部分时间在那边,所以,这次回去,应该是做好了继承家业的准备吧。
苏瑞只觉得心脏一紧,也说不出是疼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她有一瞬的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将声音恢复成惯常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晨。莫总突然来公司,宣布了新总裁的事情,顺口说了回国的消息。”宋丽丽解释完后,隐隐觉得不对。“苏瑞,你和莫总,到底……”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老同学而已。”苏瑞淡淡道。
“可是——”宋丽丽其实不想将那件事说出来,不过,想着苏瑞就这样被莫梵亚始乱终弃,又觉得可怜,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足勇气地说道:“胡娟那里有一段你们的录音,她可能会用这个来威胁你或者莫总,你最好担心她,现在她得了艾滋,只怕会更疯狂,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录音?”苏瑞蹙眉。
她莫名其妙。
“就是……就是你和莫总……哎,其实我都知道了,你真的没必要瞒着,你就算喜欢莫总,我们都能理解,哪个灰姑娘不喜欢王子,是不是?”宋丽丽也豁出去了,先鄙视了苏瑞一通,这才将那天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苏瑞听。
苏瑞听得很仔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在一点点地发凉,全身的体温都在流失。
“你是说,胡娟认定,那个女人是我,而且,莫梵亚叫的人的名字……也是我?”苏瑞几乎有点艰难地重复着宋丽丽的话。
宋丽丽肯定道:“当然啦,莫总还是喜欢你的,苏瑞,你别放弃,争取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苏瑞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点点头,又不放心地交代道:“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我当然知道分寸!”宋丽丽很是骄傲。
“谢谢你了,那么,再联系。”
电话终于挂了,苏瑞已经全身发冷。
苏瑞知道,宋丽丽开始朝自己摇橄榄枝,大概也是防着自己与莫梵亚可能会在一起,不过,她还是感激宋丽丽的此番“邀功”。
很多问题,突然间全部联系起来了,那几天莫梵亚反常的原因,也顿时豁然开朗。
然而,这个原因,苏瑞却是死都不愿承认的。
莫梵亚……将胡娟错当成她了么?
可是,为什么?
就在那天,她让胡娟帮忙送衣服的那个晚上?
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喝酒了,喝醉了?萧萧呢?那天晚上,萧萧又干什么去了?
莫梵亚会感染上吗?
只一次的话,未必会感染上吧,或者说,他们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也许没有发生,也许只是断章取义的一截录音……
苏瑞在那里想着许多许多可能,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拨给莫梵亚,可是手抬起来,却又放了回去。
她已经对莫梵亚说了再见,已经在他醉酒之后背弃了他,现在,她又拿什么立场,去质问这件事?
但愿只是虚惊!
苏瑞几乎有点自欺欺人地宽慰着自己。她决定先找胡娟去问个清楚,胡娟自从离职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如果拜托斯冠群的话,应该很快能找到胡娟的下落。
苏瑞打定主意,渐渐没有方才那么惊慌失措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抛至一边。
傍晚的时候,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约会。
某人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顺便挑选明天的礼服。”
非常自然的语气,但是霸道得不容人拒绝。
当然,苏瑞也不想拒绝。
苏妈妈也知道苏瑞谈恋爱了,看表情都能猜得出来。所以,她也撺掇着苏瑞多出去约会。最好逮到机会就马上结婚,免得夜长梦多。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孤老终生,所以,只要对方不是那么糟糕,苏妈妈其实都能接受。
“吃个饭,顶多两小时就回来。”临走时,苏瑞信誓旦旦。
李艾也跑去Alex的酒吧看斯杰的表演去了。医院里只留苏妈妈一个人,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苏妈妈赶紧催着她,“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差不多时候,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苏瑞笑着点头。
她真的觉得幸福。
被世人祝福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下了楼,果然看见斯冠群在楼下等着,看样子,似乎又等了许久。
苏瑞很自发地坐上了他的车,问:“工作不忙吗?”
说起来,昨天没有好好睡觉,苏瑞上午还在医院补了眠,不过,斯冠群大概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安雅的辞职,真的给斯冠群带来了莫大的压力。毕竟,从前的很多事情,都是由安雅来打理的吧?
苏瑞有点自以为是地以为:怎么着,这也相当于丢了一只左膀右臂。
如此一想,苏瑞便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还好。”斯冠群却浑然没有半点压力,好像安雅的离职,并没有将事情搅成乱摊子。
“可是,安雅……”苏瑞唯恐他逞强,不得不直接点明道。
“没有人是不能失去的,尤其对于工作。”斯冠群的回答很理智,但也堪称冷漠。
苏瑞咋舌,心底却是一寒。
“除了你。”大手已经探了过来,将她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乱,顺便将她脑子里的那点小九九也揉了出去。
苏瑞撇嘴:还好他改口改得快。
不然,谁还敢嫁啊?
“吃什么呢?”等汽车启动后,他们开始言归正传。
“知道你时间不多,我们吃一顿便餐吧,附近有一家不错的会所。我去过一次。”斯冠群说着,已经打转方向盘,向远离闹市区的方向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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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会所,苏瑞才意识到:斯冠群口中的便餐……就是专场的意思。
上次请李艾他们吃便餐,结果,包下了一整片旋转餐厅。这一次的便餐,是包下了一整个会所。
当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围着你服务,确实可以节省时间,也果然很“方便”。
“我们还可以边吃,边挑选礼服。”挨着餐桌坐好,听斯冠群这样说了后,苏瑞才发现,在餐桌前,竟然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小小的T型台。
这间会所并不太大,与上次商天南去的那家永大会所差不离,也是高级会员制,闹中取静,只是装修稍微时尚了点,不似那边的古色古香。不过,再时尚也不会无端端地搭建T台。这分明是因为斯冠群的格外要求。
那个人做事,果然是准备十足,从不肯遗漏半点细节,真正滴水不漏啊。
苏瑞一面概叹,一面看着琳琅满面的菜肴已经摆满了一桌。
“蔬菜,水果,牛肉,鸡蛋,这几样是必须吃的,其他的,你喜欢就随便吃一点。”斯冠群已经拿起了刀叉,在旁边不厌其烦地说。
苏瑞微微一哂:这个男人,难道是越亲近就越婆妈么?
她渐渐开始怀念之前那个不动声色,怎么看也看不透的斯冠群了。
可是……很温暖。
那种温暖渗过腹扉,有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力量,她突然觉得安心,即便坐在豪华的会所里,享受着专门送上门的礼服服务,真正让她安心的,却是男人的这一句碎碎念。
红酒打开来,她只看到了拉斐与一九八二的字样,可是苏瑞对这些东西的品鉴全是迟钝的,按照李艾的说法:丫可以将顶级红酒喝成啤酒,再将香奈儿穿成地摊货。简直可气!
不过,对于她完全没有章法的饮酒方式,斯冠群并未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手指上移,也学着她,不摇不闻,只是喝。
“怎样?”他问。
“很醇很好喝。”苏瑞很真心地评价。
斯冠群只是笑,这个答案已经够了,即便是二十多万一瓶的红酒,能换得她的一句很醇很好喝,却也不错。
这样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半,礼服秀也正式开始了,斯冠群放下刀叉,示意了苏瑞一下,苏瑞赶紧擦了擦嘴,转向了T台的方向。
会所的光线顿时暗淡了,射灯从舞台上方旋转而下,舒缓的音乐里,高挑瘦削的模特穿着各式的礼服从里面鱼贯而出,她们摆着各式的姿态,旋转,或者展示衣服的特性,最后,全部停在了舞台的前面,也就是苏瑞的正前方。
每一条礼服都做工精良,并且代表着不同的风格。有的优雅,有的婉约,有的可爱,有的低调奢华……一共十条,这样依次排开,几乎要抢尽了舞台的光芒。
“其实,你帮我做主就好。”苏瑞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了,而且,在这个方面,斯冠群更专业一些吧。
他的眼光真的很毒。
“我只会找适合你的,不过,你却能找到你喜欢的。”斯冠群淡淡道:“选一条自己喜欢的吧。”
苏瑞摸了摸下巴,随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条,“那件。”
桃红色的纱裙,露肩,肩膀的设计类似于小斗篷,裙摆不长,很俏皮,又不失柔美。
斯冠群将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已经从衣服上移了回来,“就那件吧,等会试一试,如果大小不合适,可以及时改。”
他没有评价这件衣服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没有对其他衣服发表任何看法。
正如他自己所说:选一件苏瑞喜欢的。
就算苏瑞的品味真的很糟糕,那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喜欢的就是她现在这个模样,不需要刻意去纠正什么。不过,适当雕琢,还是必要的……
譬如——
斯冠群转过头,向侍者示意了一下,没多一会,侍应生又拿了几瓶红酒走了过来。
“全部打开,为我的未婚妻斟上。”他如此说。
苏瑞一头黑线。
难不成是想灌醉她?
“不用全部喝完吧……”她大汗道。
“每瓶只喝一点,喝过一次后,再用冰水漱漱口。”斯冠群说话的时候,侍应生已经斟上了两排红酒,斯冠群前面一排,苏瑞面前一排。
他们从第一杯开始喝,每一杯只喝两口。苏瑞不懂他想要说明什么,只是懵懵懂懂地喝着,反正也蛮好玩,最开始,只觉得醇厚不同,口味却也差不离,到了后面几杯的时候,渐渐觉出不同来,那种繁复的,在舌尖萦绕的奇妙的味觉,不可言说。
“怎么样?”见苏瑞又开始重新从第一杯开始品起,斯冠群微笑着问她。
“好喝。”某人却只是傻乎乎地回答了两个字。
斯冠群笑,“记住它们的味道,你会慢慢知道,好喝也可以分成很多种。”
苏瑞抿着嘴笑,兀自喝着自己的酒,她已经明白斯冠群的用意,这些酒大概都是价值不菲,甚至有可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他不过是在教她。
“可惜我不太懂这些。有点浪费啊。”尽管体验到了其中的妙处,苏瑞也只不过是门外汉,用这种顶级红酒来培养她的味觉,实在是奢侈铺张。
“很多东西,懂和不懂,你所获得的愉悦是不一样的。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他看了看腕表,人已经站了起来,“来,试衣服,然后我送你回去。”
苏瑞却低下头,微笑道:“还是不要教我了,我怕自己会成为豌豆公主。”
“恩,豌豆公主?”斯冠群眼神微凝,饶有兴致地望着苏瑞。
“是啊,豌豆公主。”苏瑞仰起脸,噙着笑,悠长地看着他,“从前,有一位公主,她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有一天,她出门了,在一户人家里借住。那户人家想考验她是不是真的公主,所以,就在床垫上放了一粒豌豆,豌豆上,又放了十张褥子,十床天鹅绒,第二天,主人家问公主,‘你昨晚睡得好么?’公主很委屈地回答说,‘不好,床里有一个东西,膈应了我一晚上。’”
斯冠群本是极聪明的人,在苏瑞的话音落时,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眸底突然觉出一缕疼意,为她此刻漫不经心的微笑,为那个豌豆公主的故事。
苏瑞的顾虑,他已经懂得:和他在一起,苏瑞确实能得到世间女子所能得到的一切。财富,权势,特权,便利,华衣美食,可这些东西,都是会让人上瘾的。
就好像他教会她品酒一样,如果她学会如何品鉴真正顶级的红酒,之后,又怎么能忍受寻常劣酒的味道。
他此时给她越多,将她宠得越厉害,就越是会让她站在高高的地方,无法下来,她将住在他的皇宫里,有朝一日,如果这个皇宫不在了,也许一粒豌豆,都会让她疼痛不已。
苏瑞就这样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不肯,也不敢,去追求她自己还无法支撑的生活与品质。
没有安全感的女子。
斯冠群低下头,浅浅一笑,然后,再重新望着她。俊朗分明的脸上,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但又觉得异常可靠,“只要一辈子住在皇宫里不就好了?”他说。
苏瑞眼睛一热,很快扭过脸去,她挥挥手,站起来道:“算了,皇宫的问题再说,先去试衣服吧。”
斯冠群宠溺地由着她故作轻松的打岔。并不揭穿她刚才一闪即逝的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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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李艾和苏妈妈回家住,苏瑞则在医院陪乐乐。从明天开始,李艾也可以正式去乐队当主唱了,乐乐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上次许少白提起的特别看护,苏瑞已经开始着手联系,再过十天,等乐乐出院后,估计看护就能直接上岗。生活仿佛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行,晚上的时候,苏瑞倚着床头,给乐乐念小人书,那本童话书里,刚好收录了那则豌豆公主的故事,苏瑞念到那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想起斯冠群的那一句话。
那就一直住在皇宫里吧,
他的城堡。
这实在是一句太诱人的承诺,以至于苏瑞此时想起来,亦忍不住面露笑意。
“妈妈怎么不念了?”乐乐在床上不满地嘟哝道。
苏瑞索性放下书,将身体俯低一些,对乐乐笑道:“妈妈在想以后的生活,等乐乐的爸爸回来后,我们要一起住在一栋房子里,每天呢,爸爸妈妈上班,乐乐就去上学,等放学后,妈妈会给你们做饭,爸爸就陪乐乐打球,玩游戏,周末的时候,我们带上外婆,一家人出去旅行。你说,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好啊。”乐乐的神情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这些都是其他小朋友们拥有的生活,虽然乐乐一直没有提过,但是心底并不是不羡慕的。
见乐乐这么开心,苏瑞也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期待一份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生活,或许没出息,但怎样,都不会是错吧?
“对了,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会给我带礼物吗?”乐乐已经开始憧憬了。苏瑞正要回答,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没有人说话,沉默。一直沉默。
苏瑞不得不又“喂”了一声。
她已经将电话卡补了回来,不过,原先的通讯录都存在手机上,所以,苏瑞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她不敢随意挂断电话。
之前丢失的手机,大概是找不回来了吧。
那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浓重但克制。
“你好,如果没什么急事,我现在有点忙,先挂电话了。”乐乐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她,苏瑞实在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
“我看到了你手机里的照片。”对方终于开口了,“乐乐的父亲……到底是谁?”
苏瑞怔住。
“……梵亚。”她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莫梵亚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而疲惫过。
原来,那台手机,是被他捡走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手机里,确实存着乐乐的照片,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偶尔会用手机拍一些好玩的照片,譬如乐乐的午睡图,譬如他将西瓜汁洒到全身的模样……莫梵亚,定然是看到了那些。
然后,他就会发现……乐乐是那么地像自己。那一张一张的照片,宛然是莫梵亚的翻版,你对着真人,也许只是觉得相似而已,可是,一旦成为了硬照,便会细细地端详双方的眉眼,神态,那可爱的小动作。莫梵亚不是傻子,他能猜得到。
苏瑞紧紧地抓着话筒,她无法回答,无法抵赖。
“乐乐……是我的儿子吧?”莫梵亚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仿佛变得无比艰难,听不出清晰,苏瑞辨不清他是惊喜还是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