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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霆拍了拍身下的沙发,站起来四处走走,似乎在视察这间豪华vip病房的环境适不适合他居住。
许沉凉愣了愣,反应过来,脸红地说:“哪有这样的呢?季哥你快回去吧。”
“怎么不行?”季霆一脸正气,“许薄凡既然这么忙,连照顾你的时间都没有,就由我来代为照顾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彷如从冰寒地狱传来,压抑得声声刻入骨骼。
许沉凉看向门口,一阵惊喜:“薄凡!你过来了?”
薄凡不是很忙吗?居然也会特地来祭拜父母。
许薄凡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对季霆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霆不退反进,大咧咧地坐下来,仿佛在说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几乎是挑衅地说:“许薄凡,我正在照顾着我最疼爱的女孩,你看不出来吗?”
许薄凡如同被激怒的暴龙,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季霆面前,揪起季霆的衣领,一双墨黑的眼睛中戾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现在,滚出去。”
许薄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磨刀石上磨得粉碎,溅出了冰冷的齑粉。
天知道刚才他走到门口,就见许沉凉的病房内多了一个人,而这人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取代他,那种不经过大脑直接从心底窜起的暴怒,就如同一条远古巨龙被人觊觎了自己洞穴内宝藏的愤怒,几乎能令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季霆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眼神中却也是充满锐利,两个身材相仿的男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我可不是胡说的……这次回来,我的目的就是取代你。是吧,凉儿?”季霆说完,笑笑看向许沉凉。
“你这混蛋……”许薄凡拎起一拳就要砸下,许沉凉慌张地拦住。
“许薄凡!别闹了。”许沉凉扶着墙,蹦跶着想跳过去,许薄凡黑着脸站起来,丢下季霆,走过来一把将许沉凉扛在自己肩上,迈开长腿要离开这个房间。
“去哪?”许沉凉茫然地问,这可是她的病房诶。
许薄凡眯着眼说:“被混蛋弄脏了,换一间。”
“呵呵。”季霆靠在沙发上,低笑起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胆小。”
许薄凡脚步一顿,许沉凉这次前所未有地觉得两人之间的矛盾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挣扎着要跳下来,许薄凡却不让,把她摁在自己的肩上。
许沉凉挣脱无果,只能用这个尴尬的姿势跟季霆说话:“季大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霆也站了起来,他一身黑衣,显得身材更是高大落拓。季霆低沉的嗓音说:“凉儿,你没有发现吗,小时候,你叫我‘季哥哥’,长大之后,你叫我‘季哥’,到了许薄凡面前,我就变成了‘季大哥’……我就这么差劲?让你一次又一次地疏远我?”
许沉凉皱眉,摇摇头说:“季大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吧?你刚刚说的,要取代许薄凡,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许薄凡……像小时候一样胆小,又是什么意思?”
季霆笑了笑。
那一个微笑中,似乎闪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许沉凉的问题,反而说:“凉儿,我喜欢你。”
许薄凡瞳孔猛缩。
许沉凉呆住了,她的大脑一瞬间无法处理这句话的信息。
季霆脸上的微笑完全消失了,他凝视着许沉凉,似乎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不是像大哥那样的喜欢,从第一次见你,到出国的这几年,没有哪一天,我不在想你。这次回国,我要做的就是把许薄凡赶走,你身边这个位置,只能有我。”
说到最后,季霆的表情渐渐染上一层疯狂,许沉凉不由搂紧了许薄凡的脖子,而这个无意的举动,却意外地安抚了另一边同样也在压抑情绪的许薄凡。
看到她的小动作,季霆苦笑了一声,又说:“凉儿,你怎么总是这样痴呢……这个人,几年以前就说过了,他根本不喜欢你,不是吗?”
许沉凉心里痛了一下,她还没有说话,许薄凡却忽然有了反应,他一把将许沉凉甩下,面对许沉凉惊惶的目光,许薄凡居高临下地冷冷道:“是啊,没错。这不是刚好?他爱你,你也去爱他好了,为什么非得缠着我。”
许沉凉跌坐在地上,仰望着他,只觉得他眼中的讽刺像利剑一般插入她心底。这一刻许沉凉心里酸涩极了,她能怪谁?她谁也怪不着,甚至最后只能怪自己。
要不是自己硬要把许薄凡扣留在身边,何至于受他这么多尖酸刻薄?
可是,看见许薄凡的鞋尖转了个方向要走的时候,许沉凉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去拽许薄凡的裤脚,一个卑微至极的动作,许沉凉觉得,自己的自尊,在许薄凡面前一丢再丢,都已经麻木了。
她缓缓地抬头,面上已经毫无表情,仿佛一块寒冰。
“谁说你能走的?”
“你和我的契约,还没有结束,你忘记了?”许沉凉麻木地盯着许薄凡,“如果你忘记的话,我不介意叫余青把签字本再送过来,让你复习一遍。”
说完,许沉凉撑着地面站起,面对季霆说:“季大哥,今天的我,是许薄凡的妻子。许薄凡不爱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离不开我,这就是我的资本。只要他一天不离开我,我就要跟他死磕到底。”
季霆眼神极深,像是纠结了许多黑暗的漩涡。
“你是你,他是他,不存在什么取代之说。季大哥,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些话,我希望你也当做没有说过。”
季霆沉默了许久,最终仿佛认输一般,叹了口气。
他走过来,做了个类似于单膝下跪的动作,仿佛对被冒犯了的公主认错。
“是季大哥错了。但是凉儿,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的。我说的也是,他说的也是。今天我为了你,退回朋友的位置,但不代表我的心意会变。”
许沉凉能感觉到,季霆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像一匹狼一样,昭然若揭地盯在自己身上。
季霆离开了,房间里又剩下许沉凉和许薄凡两人,气氛重又归于寂静。
许沉凉站得累了,就近捡了张沙发坐下,默默无语地看着墙角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许薄凡那边似乎动了动,许沉凉像是受惊一样抬起头,说:“你想都不要想。”
许薄凡:“……?”
许沉凉眯着眼说:“不可能离婚的。”
许薄凡没说话。
许沉凉再次重申:“我们签了十年的契约,这十年里,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出轨。十年以内,离婚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听见许薄凡要她去爱季霆的时候,许沉凉慌了。她发现,自己爱许薄凡真是卑微到了骨子里,甚至会害怕失去爱他的这个资格。
说完,她执着地盯着许薄凡,似乎一定要有一个肯定的答复。
许薄凡被她盯得有点恼,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样子,许沉凉心里划过一声叹息。
我又在逼他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不爱我,我却还是放不了手。
如果给我一夜忘记所有记忆的魔法,我也愿意去试的。
我只是怕,就算有这种魔法,我还是忘不了爱他。
——“他爱你,你就去爱他好了,为什么非得缠着我。”
这句话在许沉凉脑中回响,她不由用手掌抵住胸口,似乎这样可以止痛。
我再给自己十年,最后的十年……对不起,许薄凡,可是请你看在,我折磨你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的份上,原谅我。
“听见季霆给你告白,你感觉很爽吧?”
许薄凡微扯嘴角,冷冰冰地问。
许沉凉被这样一问,讷讷无言,她脸上显出一点茫然的神色,内心觉得这很不真实。
怎么可能呢?季霆一直是她的大哥哥,什么时候有了那种感情?
许沉凉摇摇头:“季大哥一定是开玩笑的。他若对我是那种喜欢,我不可能感受不到。而且,就算是真的,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对他没有特殊的感情,只是亲情。”
因为她这句话,许薄凡心中莫名地好受了一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嫌弃地看了眼许沉凉的手:“淋个雨也能把自己整得发炎住院,你还挺能耐。”
许沉凉听得一阵气闷,忍不住怼回去:“你要是不知道关心人的话怎么说,就干脆别说。”
“我不体贴,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何不去找一个体贴的人?”
许沉凉发现,跟他根本说不下去。心平气和,做不到,真要吵架,反而是她节节溃败。
不愿意再给许薄凡说出这种话的机会,许沉凉把话题转向了工作。
“今天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封信,上面有傅家象征的玫瑰火漆。”
许薄凡眼神微怔,他去傅家拿了道歉信回来,还没有拆开过。
他扯了扯嘴角:“是写给你的信,你拆就是了,跟我说什么。”
许沉凉点点头,她猜到是许薄凡拿回来的,毕竟,那天的事情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后来也听闻了一些。
包括许薄凡要求傅家道歉这件事,她也听别人说了。
其实她偷偷地觉得,许薄凡这样做,有点帅。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伤口发炎引发了发烧晕倒,许沉凉吊了一瓶水之后已经好了很多,经医生嘱咐几句,便跟着许薄凡出院回家。
外面下着雨,许薄凡撑着一把黑伞在前面走,并没有回头等她,许沉凉咬咬唇,拿起医院附赠的爱心伞,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回到许宅,她去书房拆开那封信,暗红色的玫瑰火漆,带着那个幽深古堡的神秘感。
许沉凉缓缓将信展开,然后,怔住了。
“写给姓许的罪人:
你会得到你值得的一切,有仇报仇,求仁得仁!”
简单的两行字,许沉凉却看了许久。
她眉心微皱,将信纸折好,平静地下楼,找到正在喝茶的许薄凡。
她将信纸摆在许薄凡面前,说:“这个,不像是道歉信。”
许薄凡低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
他抬头看向许沉凉,在她的眼底看到了黑白分明的探究和疑问。
许薄凡内心暗暗叹了口气,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地跟许沉凉摊牌的。
毕竟,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查实。
他顿了一会儿,丢开那张纸片,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
“你对于二十年前的一桩绑架案,有印象吗?”
绑架案?有印象?
许沉凉迷惑地眯起眼,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很多社会报的标题。
她是想问清楚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许薄凡又是在说什么?
许薄凡看出她的疑惑,凉薄地笑了笑:“傅家怀疑,你跟那场绑架案有关。被绑架的,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我!?”许沉凉迅速低头看向那张纸,这个罪人,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
许薄凡撇头看向别处,似乎是不愿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你们家,而不是你。毕竟,你那时候还小,想做什么也没这个能力。”
许沉凉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打死她也不敢置信,她印象中待人和善的父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许沉凉愤愤地争辩道:“我说傅家怎么对我许家如此大的敌意,原来是有这种误会。我看,一定是傅家小心眼,随意栽赃罪名到我家头上,不管怎样,我爸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
许沉凉气愤得小脸都涨红了,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无证据的栽赃。
许薄凡凉薄地笑了声:“如果说,证据就坐在你眼前呢?”
“什么……”许沉凉皱眉,忽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说……”
不会吧!
许薄凡打量着她的神色,确实是一脸的震惊。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如果这是伪装出来的,那她根本不必宅在家里当大小姐,而是可以直接出道去当影后了。
看来,许沉凉是真的不知情。
许薄凡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疲惫,还是庆幸。
他实在想象不出许沉凉一边对他隐瞒身世,一边追着他说爱他的样子,那会让他倒尽胃口。
许沉凉整个人沉浸在震惊当中,她把许薄凡看了又看,愣愣地说:“你、你是傅夫人那个失踪的儿子吗?”
许薄凡扯扯嘴角:“他们说是。”
许沉凉觉得世界上太多事情令人震惊了。
既然如此,她也能够理解,为什么傅夫人会怀疑许家是绑架案的凶手。
毕竟,许薄凡的身世以前从没有人提起过,在许家默默无闻地长大。
她有些慌张地去确认许薄凡的眼神:“你也觉得……爸妈是凶手?”
许薄凡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撇开眼,摇摇头:“我没有怀疑任何人。但,总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许沉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在乎那个傅夫人怎么想,只在乎许薄凡的想法。
许沉凉默默地上了楼,一个人在书房里也不知道盘算些什么,到了晚饭时分,她忽然跑了下来,抱着一个平板电脑。
许沉凉兴奋地对许薄凡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傅夫人是你的生母,那么我们许家和傅家不应该再争吵下去了,我想喝傅夫人主动和好,毕竟,我们也能算是一家人呢。”
许沉凉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自己已经跟许薄凡结婚了,那么不管两家以前在商界上有什么争端,都应该要过去了,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的。
许薄凡却是嘲笑地看了她一眼,她以为这是过家家酒吗?说和好就和好。
“没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许沉凉打开电脑让许薄凡看,上面有好几笔被她圈出来的企业,“这些,是我打算送给傅家的礼物。傅夫人现在对我们家的芥蒂很深,我一定要表现出我的诚意。”
许薄凡眸色浅淡,掩盖着他的震惊。
他没想到,许沉凉竟会如此选择,她的心中仿佛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全都是昭昭明月。
他本不想管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提醒:“傅家不会要的。”
许沉凉有点忧伤:“可是,我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了……”
她穷得只剩下钱了。
多希望傅夫人看在她许家还算有钱的份上,接受她这个儿媳妇啊。
她耷拉的小脸让许薄凡心里涌上一丝奇怪的情绪,他撇开头,冷冷地说:“随你。”
许沉凉以为这就是答应,高兴得准备了很久。
在她心里,这就是第一次正式地见婆婆,上次宴会上的那些不愉快,她打算一笔勾销。
毕竟,如果傅夫人真能成为她的长辈,肯定是要好好尊重的。
对长辈怎么能记仇呢?
几天后,许沉凉带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了傅家。
由佣人向傅夫人传秉了之后,许沉凉得到了见面的允许,她跟着佣人拾级而上,站到了傅夫人面前,不卑不亢,带着小女人的娇羞。
“傅夫人您好,请容许我再次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许沉凉,是薄凡的妻子,今天来,是想向您解释一些误会的!”
傅茯苓阴鸷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她,在傅茯苓左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听到许沉凉的话之后,面色僵硬了一瞬间。
傅茯苓拍拍那女子的手安慰,然后对着许沉凉说:“你,有谁承认过吗?”
许沉凉一愣,不明白傅茯苓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是薄凡的妻子,有谁承认过?有长辈见证过?”
“这……”许沉凉本来信心满满,现在却有些慌了,她大概猜到了傅夫人的意思,“我的父母已与去年逝世,薄凡他又是孤儿……不对,不好意思,当时没有跟您相认。”
“呵,那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他和我已经相认了,而我,不承认你们的关系!”
许沉凉身体猛地一僵。
她眼中对待长辈的温情散了,她明白过来,傅茯苓并不会把她当做小辈看待,而是当做一个仇人。
许沉凉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说:“可是,我和薄凡已经在法律上得到了承认,做了登记!”
“呵。”傅茯苓发出轻笑,嘲弄地看着许沉凉,“那种登记,我随时可以让它变得无效。”
说完,不顾许沉凉的僵硬,她转头看向左边的年轻女子:“馥馥,你放心,你是我给凡儿从小定下的未来妻子,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沈馥馥乖巧地对傅茯苓一笑,许沉凉听了这话之后,却是呼吸一滞。
未来妻子?
许薄凡已经和她结婚了,还要什么未来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