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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升九重朝殿,第一重殿,是俺答汗处理公务、召见部属的宫殿,第二重是他的寝宫,取名暖殿。自撤回板升,两天过去了,俺答汗一直躺在暖殿的一张大炕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连他一向敬畏的伊克哈屯来劝慰,也未奏效。
“伊克哈屯,这可怎么办?”恰台吉焦急地问。
“叫把汉那吉来,或许有用。”伊克哈屯道。
恰台吉不敢怠慢,亲自到把汉那吉的营帐去请。
把汉那吉用罢晚饭,看看天色已入黄昏,正要出帐,恰台吉进来了,三言两语说明原委,把汉那吉急忙随恰台吉赶往暖殿。
“祖汗,喝了这碗奶茶吧,这是孙儿孝敬祖汗的。”把汉那吉跪在俺答汗炕前,双手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奶茶,一再恳求着。
俺答汗睁开眼睛,看了把汉那吉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把汉那吉又道:“祖汗若不想活了,孙儿愿随祖汗而去,到天国随侍祖汗,以报祖汗养育之恩。”
“傻话!”俺答汗终于开口了,“我老了,老了,该死了!”
“祖汗不老!”把汉那吉忙道,“祖汗在孙儿心目中,永远是大漠苍鹰,雄壮无比!”
“不老?唉——”俺答汗叹口气,语调苍凉地说,“先是被马芳突袭,接着率大军到了古北口外,还是撤了回来。过去,哪会有这等事!”说完,重重叹息一声,又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日影南移,土默川雪灾连连,天不爱我,活不了啦!”
此番率三万大军围困蓟镇,俺答汗本想重演庚戌之变故事,以达与南朝通贡的目的。不料朝廷一改常套,部署严密,一旦强攻古北口,宣府、大同两镇兵马将奔袭板升,他不得不下令撤军。一世英名,竟毁于一旦!俺答汗羞于见人,索性卧床不起;躺在炕上思前想后,求贡不成,抢掠也无机可乘,眼看走投无路,越发心灰意冷起来。
把汉那吉猜透了祖父的心思,把托盘放在炕边,劝说道:“哈哈哈,前年祖汗不还大破石州吗?照祖汗的说法,难道是南朝的皇帝老了?”他继续说,“南朝有老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祖汗就是俊杰!无非那个叫高拱的大臣,下了功夫,严防死守,祖汗明察秋毫、见机行事,先不去碰他罢了。难道他总能绷这么紧?孙儿先就不信嘞!想那高拱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而祖汗沙场百战,荡平大漠,围困京师,当世豪杰,谁敢比肩?他高拱根本就不是祖汗的对手!”
“哈哈哈!”俺答汗笑了起来,“都说你小子多智有辩才,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哩!”
“再说了,”把汉那吉趁热打铁,继续说,“祖汗,听说那高拱敢作敢为,说不定求贡可成。在孙儿看来,目今的形势不是变糟了,而是变好了。就看祖汗如何再展雄才大略了!”
俺答汗蓦地做起身,拿过茶碗,将奶茶一饮而尽,把碗一扔,拍着把汉那吉的脑袋,道:“没白疼你啊!好小子!”
把汉那吉乘机向外喊了一声:“传膳——”
寝宫外传来欢呼声。把汉那吉蹦跳着出了九重大殿,跨马赴他的约会去了。
赵全闻眼线禀报,得知俺答汗起床进食,吩咐左右整备停当,骑上马,后面带着一辆厢式马车,驶向九重大殿。
待赵全下马进殿,俺答汗已然酒足饭饱,正在大殿里步履蹒跚地踱步。赵全闻出俺答汗满身酒气,不禁闭住鼻孔,换作从口中呼吸。
俺答汗瞪着眼,直直地看着赵全,问:“薛禅,你、你你来做甚?”
“嘿嘿嘿,汗爷,小的来给汗爷解闷儿!”赵全陪笑道。
“你你、你说蓟镇、哦可攻,怎、么样?”俺答汗口齿不清,以责备的口气说。
“嘿嘿嘿,汗爷,王崇古老儿派了不少奸细,把咱的行踪都摸清楚了;高拱老儿又不怕担责,全不顾成例,按他的思路明战守、布防线。小的以为,只要咱声言欲攻古北口、黄花镇,按照惯例,朝廷必调大军向此处集结,咱声东击西,杀个回马枪。谁知这高拱老儿授权督抚不必护山陵,各军纹丝不动,咱只能暂避锋芒,暂避锋芒!”赵全点头哈腰说。
“那那那,还说什、么,解、什、么闷儿?”俺答汗晃荡着身躯说。
赵全向前凑了凑,低声道:“小的给汗爷物色了一位美人儿,请汗爷消遣。”
俺答汗瞪大了眼睛,旋即一甩手道:“本汗、本汗、哪哪有那心思!”
“汗爷,这美人儿像一个人。”赵全诡秘一笑说。
“像像、谁?”俺答汗止步问。
“也儿钟金。”赵全答。
“像也儿钟金?真的?”俺答汗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两眼发光,边往暖殿走,边催促,“快、快,带暖殿!”
须臾,赵全领着一个妙龄少女进了暖殿。俺答汗抬眼一看,摇头道:“她?她、她怎敢,比、也儿钟金?!”
“汗爷请看,”赵全在女子身旁比划着,“这身条,这脸庞,和也儿钟金一模一样。”
“眼、睛,嘴、唇,一点也、不像!”俺答汗失望地说。
“可是,汗爷,看这肌肤,雪白细嫩,用南朝文人的话说,叫肤如凝脂!”赵全淫秽地一笑,“搂在怀里,搭手一摸,嗯,必是舒坦极了!”说着,推了推低头站立的女子,“还不快去,替汗爷宽衣!”
女子战战兢兢靠近俺答汗,赵全挤了挤眼,溜出了暖殿。俺答汗一把揽过女子,亲了亲她的嘴唇,砸吧砸吧嘴,回味片刻,道:“也儿钟金的嘴唇,是甜的,似蜜!你的……”他摇摇头,倒在炕上,任凭女子帮他脱个精光,又看着女子把自己脱光,仰躺在了炕铺上,他猛地扑过去,压在女子身上,【内容修订】“嗯,嗯嗯,老子近来、近来鞍马劳顿,太、太疲惫了。”俺答汗边自我宽慰,边继续努力着,可直到大汗淋漓,却仍无济于事。
“你、你为什么,不不、不吭声?是不是,在嘲笑本汗?!”俺答汗喘着粗气,质问躺在身旁的女子。见她仍不出声,俺答汗抬腿踢了她一脚,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滚出去,滚出去!”边喊叫,边抬身去抓挂在墙上的佩剑。
女子被惊得“哇”的一声,抱头往外跑。俺答汗赤身裸体追了出来,舞剑乱砍。
“老了吗?真的老了吗?老子没有老,没老!”俺答汗边自言自语,边举剑胡乱砍着。
恰台吉、赵全闻声赶来,都不敢靠近。
“说,本汗老了吗?快说!”俺答汗举剑指着恰台吉、赵全,大声问。
“汗爷,汗爷!”赵全惊恐地说,“汗爷是大漠的太阳,草原的雄鹰,英姿勃发,强悍无比,世间无人匹敌!”
“假话,假话!”俺答汗高声道,“戚继光、马芳,一定在嘲笑本汗;丰州滩的子民,也一定在窃窃私语,说本汗老了!是不是?是不是?”他用剑指着恰台吉问。
“汗爷何必多想,谁敢嘲笑汗爷!”恰台吉向后退了几步,说。
“哼哼!那个女子,她、她必是心里嘲笑、嘲笑本汗!本汗真、真就老而无用了吗?”他举剑向一把座椅砍去,“碴”地一声,椅背被劈成两半,“看,本汗、没、有老!没老!”话音未落,一屁股瘫坐在地。
恰台吉闪身跑进暖殿,拿出一件袍子,壮着胆子靠近俺答汗,胡乱套在他身上。
俺答汗又挥动宝剑:“本汗、本汗老了吗?”
“五奴柱,快去叫把汉那吉来!”恰台吉溜出大殿,对躲在门口的五奴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