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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锐敏昏昏然坐在车内眯了一觉,夜里有点冷,风吹的他打着寒颤醒了过来。白天连日的会议,接待,有点困乏。
车门外,扔了一地的烟屁股。
看了看表,时间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难道战斗还没有结束?黄锐敏伸出头望向楼上,五楼的那扇窗户里,微弱的亮光透出来,很迷离。
掖了掖西服外套,瞌睡没了,黄锐敏脑子里就开始翻腾了起来,这些日子的人事,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着。
翁炳雄回柳川了,富民铁矿整改进行中。
县财政局汇报说拨款已经发到清溪镇。
刘一鸣的清溪镇镇纪委要整人。
向萍说刘一鸣跑县里去了。
县招商局说清溪镇的刘书记问直接招商引资的事。
县委召开云宁镇拆迁协调会,
......
作为安和县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柯玉山的大秘,这些事,柯玉山知道的还没有他黄锐敏知道的多。
对刘一鸣,他还是有很强的优越感的,一个县委大院的新贵,冉冉高升的新星,一个流放贬谪的旧人,挣扎在最穷困的基层。
黄锐敏感到自己现在看刘一鸣。就像站在山上俯视山下面那些向上面攀爬的人一样,呵呵,这就是地位的不同,眼界的差异,我看的是安和的全局,你刘一鸣盯着的不过是小小的一隅,这境界怎么比的了嘛。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心中很自得,又点了一根中华,幽幽的烟圈慢慢的裂开,在漆黑的夜色里消散。
周家畈的那个土包子周红渠,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屁股上的屎太多了,怕是要被抓现行了。
吐了一口烟雾,黄锐敏便想到了刘一鸣那边要调查的人,周红渠是他打定主意要保的人,村委书记虽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官儿,但在地方上,在基层,有足够的用处,用好了,妙处无穷,多了一个财源进项,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给周红渠打电话时的情况,黄锐敏就有点鄙夷,上火了,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啊,不是说在周家畈稳坐十几年了吗?一说纪委准备搞他,要摸他的资料,在电话里,声音都哆嗦了,硬是说不清完整的句子来。这种尿性也只有唬唬下面的老百姓了,一点胆量都没有。
“把屎擦干净,懂不懂?不要留手尾...组织是要讲证据说话的,明白没有?”这是黄锐敏苦口婆心的在电话里教的周红渠,怎么善后,话说的很露骨,就差捋袖子自己帮他做了。
“明...明白...没屎没屎...我知道我知道...”听着周红渠畏怯的声音,黄锐敏心里也闪过一丝失望,他又生出了一丝后悔,觉得保这家伙是不是错了。
“要是被抓到证据和材料了,你麻烦就大了...我再警告你啊,手尾手尾,要干净,清理的要彻底...还有,就算侥幸过关,镇委也很可能会根据什么群众举报或揭发,启动村民选举的程序...懂不懂?你心里要有个数,知道怎么做吧?”黄锐敏是清楚基层这些猫腻的,要搞你,哪怕没有真凭实据,一样可以,发动群众嘛,你特么要是搞的天怒人怨的,事态闹大了,保你都特么费劲的要死。
黄锐敏也知道,刘一鸣真要下狠心,不管不顾,撕破脸也要拿周红渠开刀,那就只能是借柯玉山这张牌面了。
官场的圈子就这么神奇,你要动组织的人,没有上面的首肯和默认,那你就是大逆不道,和造反无异,你把领导放在眼里了吗?
在安和县,柯玉山就代表着组织,组织就是柯玉山,所有的人事任免,生杀予夺,没他的首肯,你敢?你说法规有说啊...幼稚...官场生态,官场文化,懂不懂啊?
当然,你可以一意孤行,你就是要做包青天,要学海瑞,没人拦你啊,但最后你刘一鸣就会成了那个撞石头的鸡蛋。
“懂...我懂我懂...谢谢黄大主任,谢谢黄大主任...”周红渠在电话里自动的给黄锐敏加了一个大字,变成了黄大主任,听的黄锐敏一阵恶寒,背脊发凉,身上鸡皮疙瘩唰唰的冒。
“算了算了,这段时间,什么也别做,别出头,别整事...等风刮过去再说...”黄锐敏意兴阑珊,和一个觉悟不在一个水平面上的人谈事,累的慌。
手上的烟烧完了,黄锐敏手抖了一下,思绪又回到了医院里来。
弹掉烟头,望着那迷离的灯光,脑子里就想起了田岭村的艳遇,齐人之福。
乡野的少妇,更多一些情趣,丰腴的身子,风情万种,欲迎还休的旖旎,自然去雕琢,在原始的渴望中,那么真实。
“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再去检查工作...”黄锐敏心头泛起的躁动,让他狠狠的下了决心,富民铁矿不是还要整改后再复工的吗?到时再去检查工作。
旧地重游,再遇故人,多惬意的美事一桩。
至于向萍说刘一鸣又跑县上来了,和县招商局说的不就一回事吗?刘一鸣要想法子找路子呢,清溪镇要发展,就要招商,就要引资,这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在这一点上,黄锐敏还是有些佩服刘一鸣的,不管你真的假的,也不管能不能发展起来,起码人家是在做事,在争取,这一点,比那个向萍强十万八千里了,那个美女镇长,就一花瓶而已,带刺的野玫瑰,不就和这楼上的那个护士一样吗?玩物,工具而已。
想到连日的拆迁协调会,黄锐敏便皱起了眉头,虽然事情不归他负责,但牵连的人和单位多,他需要协调,更头疼的是拆迁对象的抗争不断,进展非常缓慢,柯玉山为此已经大光其火,桌子拍了好几回了。
柯玉山搞的县委综合办公楼被柯玉山定义为安和县的头等政治大事,政治工程。所有涉及到的人和单位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爷,乌纱帽便要被他拍到地上去了。
对这个工程项目,黄锐敏心里也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内心也是觉得不值得,甚至有些排斥,因为实在是太劳民伤财了,安和的财政底子要全被掏空掉的。
工程已经上马,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没有胆量去阻止,只是总隐隐的有一丝不安,在夜里煎熬着他,到底哪里不对呢,黄锐敏也不知道。
胡思乱想中,五楼的灯光熄灭了,眼尖的黄锐敏赶紧的发动车子,悄无声息的停到了侧门边。
夜,黑漆漆的,几片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曳,落在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