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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洪德蹋入宫门,刚走上通往凤仪宫的回廊,便碰上了耶律才,拦住了他匆匆的脚步。
“叔王这么急,是赶去看谁?四弟?三弟,还是王后?”
不知是由于心情特别好,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今天耶律才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浮上了一点笑意,不过却没有让他冰冷的脸上增添稍许的温暖。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洪谨的语气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耐来。
“是啊,王后丧子,父王又病着,正需要叔王去安慰她呢……不过,那是个还不到百日的婴儿,患病死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来日方长,叔王还是要多劝劝王后殿下,节哀顺便的好……”
他的眼神在凤仪宫和洪谨的身上来回的游弋,那凉薄无情的语调,白色面皮上虚伪的笑容,无不在暗示着些什么。
洪谨的神色沉郁了一下,目光从凤仪宫的放心收了回来,看着他,微微挑起的眉头,明白无误地表明了自己的不快:
“哦,你怎么知道那孩子是患病死的?不是说病发突然,走的极是蹊跷吗?”
“蹊跷什么?不过是太医无能,找个托词罢了,叔王这也信?…这王宫中新换了守卫,固若金汤,哪里就那么容易有什么所谓的意外发生?而且还是在王后宫里。”
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若真是发生什么意外,只怕也是发生在王后身上更可能些。
“看来对此事,大王子是比那太医还有定见喽…你去看了那孩子了吗?”
“没去……不就是那么回事吗!叔王何必认真?”
耶律才原本气定神闲的神色变了变,腰身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眨了眨,似乎意有所指的低声道:
“前儿个小侄和叔王说的那些话,叔王没忘吧?”
他答应了什么?是那句“……侄儿就放手去做了,还希望到时候叔王能够在适当的时候,助侄儿一臂之力。”吗?
他这手下得还真快!真利落!残害同胞手足,手下居然不留一点情面,心狠手黑,招招致命。
他和耶律洪德即便是斗得你死我活,却也从来不曾如此直截了当地取对方的性命!
洪谨敷衍地点点头,缓缓地道:
“我希望不要再听到耶律齐再出什么事情……他不同于四王子,而且他对你暂时还构不成什么伤害。”
耶律才的脸上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叔王多心了,对耶律齐动手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还没还蠢到以为派一群乌合之众就能杀了你弟弟,也不会明目张胆到大白天就在王宫的前面动起手来。”
他把“你弟弟”三个字说得十分重,听到耶律才的耳中似乎包含着嘲讽的意味。
摆脱了耶律才,来到凤仪宫,吩咐了宫人侍从们都在门外等候,洪谨独自来到婴儿原来的卧房。
他刚进门,就看到真容独自一人坐在小床边,看着那具已经冰凉的小小尸体发呆。她那无助与茫然,带淡淡哀伤与疚歉的眼神和神情,让他的脚步不觉稍稍顿了一下。
听到脚步声,真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微微点了下头,又垂下目光去。
她虽然没对他说一句话,洪谨却注意到她端着的肩膀缓缓垮了下来,侧着头,原本紧绷着的后背似乎也稍稍松弛了些。
她这是一直在等他来吗?
“太医怎么说?”
真容摇摇头,依旧不发一语,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宣太医进来!”
太医显然一直在外面等着听宣,此时洪谨的话音刚落,他便应声而入。
“王爷千岁!”
“免礼!小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容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不落痕迹地看着。这位太医对洪谨的态度也太过谦恭和熟稔了,已经超越了内臣与王族该保持的距离。
“王爷可有听说过“汗焚香”?”
“汗焚香?”
这名字已经叫人听了很不舒服了。不用想,一定是毒药,而且和小王子的死有直接关系。
“对,是一种产自栖霞的毒药,本无色无嗅,若沾染在替身衣物或肌肤上,遇汗水而顺着毛孔进入人体,然后就会发出一种很想夜来香的特殊香气。那药随汗孔进入人体后,顺着血液流变全身,香气也由浓转淡。等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到时,那毒气便发了,进入心肺,让人呼吸不畅,心肺痛绞不已,痛苦万分。”
“你是说,小王子是中了这种汗焚香的毒而出的事情?那么有人对他的衣服做了手脚?”
耶律才想让他洪谨替他遮挡过去这滔天的罪过,他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既然他们已经如他所愿地自己先打了起来,他有岂可放过借机除去眼中钉的机会?
只不过还要借别人的手罢了!
“是啊,王爷……”
太医还没说完话,就被王后殿下厉声打断了:
“好好儿的谈四王子的病,你怎么就说到毒了?你可有证据?”
“娘娘,四殿下的体表特征虽然很像是突发的心梗,可是却也和那中毒症状十分相似,四殿下素来没有心疾。而且听近侍的宫女说,确实曾经闻到过一种特殊的香味。”
王后殿下突然发怒,让太医紧张得频频擦汗,经不住偷偷看了王爷一眼,洪谨却不发一语,冷眼旁观。
“是哪个宫女说的?怎么没听到有人禀报我?”
太医指了指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四王子突然发急病,我尚且没有责难谁,你怎么就赖说什么中毒的事情?又说什么特殊的香气,早怎么没听你禀报我?莫非你是为了逃脱责任,胡乱向太医编排的?”
真容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那宫女赶忙把身子俯在地上。
“奴婢不敢!确实曾经……”
“给我照实讲,到底可以闻到什么特殊的香味?是几时闻到的?几时散的?可还有她人也闻到?你所说的衣物又是经过了谁的手?”
“奴婢确实记不得了,我……”那宫女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声音有些哆嗦起来。
“这屋里熏香不断,奴婢们也实在分不清楚那些是四殿下身上的,哪些是炉中的。那些是正常的,那些是特殊的。”
勃贴儿迈前一小步,小声答道。随后她便感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紧紧逼了过来,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再抬起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