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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早啊。”
真容力争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和,眼神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他前襟的那枚徽章上。
自从上一次在城外分开,他们只见过寥寥的几面,还都是在不得不参加的盛大的庆典和宴会上,距离甚远。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相处。
在知道了真相以后,他的一切行为和动机都变得合理,真容原来对他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恐怕他也是一样的吧。
既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更为平和的心态相对。
“这就是四王子吗?”
洪谨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襁褓里的婴儿。从他那淡漠的语气中,听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是的。”
什么叫咫尺天涯?如此近的距离,心却是的那么遥远。
“果真是你的孩子?”
洪谨挑挑眉毛,声音有意无意的拔高了一点。
“当然是。”
简直是反射性的回答,真容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脸上却照旧带着淡静的笑容。
难道他察觉了些什么?
随着他的目光转回头,那孩子正张大了眼睛来回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出奇的安静。
“他很爱哭。”
她的视线目不转睛地追随着他的手,心高高地提起,有一刹那,她居然害怕那张开的大掌,会突然变成可怕的鹰爪,像握住小鸡一样掐住紧婴孩幼小的脖颈。
“不过,他好象并不害怕王爷。”
是恭维,还是讨好,她已经说不清楚。不过很满意地看到他收回了足以捏碎婴孩头颅的钢铁般的大掌。
“我是个可怕到吓哭孩子的人吗?”
“当然不是。”
真容描画精致的眼眉慢慢地弯起来,露出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第一次抬头看向面前宛如天神般昂然挺立的他。
洪谨把手背在身后,也侧头端详着她。和蔼可亲的他愈发多了种迷人的风度,配上那绝色的容颜,昂藏七尺的身躯,再再扰动着身旁人的心。
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才能够在面对他的注目时,免受他如正午的烈日般灼人的魅力的侵扰。
他想站在这里和她闲聊多久?难道不用上朝去了吗?
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不断有朝臣走过,看到这一幕,都远远地小心绕开了。
“走吧。”
他突然旋过身去,率先向迈向前殿的方向。宽大的衣服下摆在他转身的时候迅速荡开来,搅动的漩涡堪堪扫过真容的脚面,拨动着真容的袍服。
真容迟疑了一下,和他拉开一尺的距离,然后才缓缓地迈开了脚步。身后那一队长长的侍从们也同时动了起来,紧随在后。
这样一副王者的慷慨气派的他,和一身王后装扮的她,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真是有人惹人遐思。
可是无论别人想些什么,她都已经无法跟随上他前进的步伐。命中注定了,他们要分道扬镳,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快到门口时,真容停下来,伸手从勃贴儿的怀中接过孩子。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洪谨。
难道他如此费心地和她“偶遇”,只是为了和她说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吗?这个人,真是变了。不见了锋芒,不见了犀利,也不见了昔日的咄咄逼人。
还是他又在酝酿着什么难以预测的计谋?平和后面是更大的危险?
她的心中突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襁褓中的婴儿撇撇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的王后!我的爱子!”
看到真容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提着曳地的长裙稳稳地迈进大殿,耶律洪德立刻从王座上,张开双臂迎接他们。那张笑吟吟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原来乌亮顺滑的胡须和发色,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染上了一层枯黄的颜色。
洪谨就站在王座的另一侧,玉阶下的第一个位子。站在他对面的是贤相萧远。王座旁摆着一张空着的雕木刻花的高背椅,上面铺着绣着凤纹的大红色锦垫。
真容迈上玉台阶,把手中的孩子放在大汗王的手中,在那张空椅子上落坐。
大殿的玉阶下,站成了两排的群臣百官,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专心逗弄着怀中婴孩的大汗王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真容觉得洪谨看着他的王兄时,目光有着不同于平常的锐利。就像是一把被长久地藏在刀鞘里的宝剑,终于摆脱了束缚,重见天日,便肆意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有点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耶律洪德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洪谨,然后目光一一扫过阶下的臣子们。洪谨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今天是四王子的满月之日,特意抱来给众位爱卿看看。大家觉得他如何呢?”
四周静悄悄的,群臣们左右互相看看,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王后随我临朝听政,本是早在王后接受印玺,受封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后来因为王后怀四王子的缘故,耽搁了半年有余。今日四王子已经满月,王后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即日起,她将随我一起上朝,辅佐我同治哈努儿国。不知众位爱卿,可愿意如忠于我一般忠于她,侍奉我一般侍奉她呢?”
“既为我哈努儿国的王后,必能母仪天下,为我哈努儿女子之楷模,爱我哈努儿的臣民们如亲子。臣自然愿意忠于追随与王后殿下,如同对大汗王!”
萧远是多么聪明而心事缜密的人,他虽说忠于王后,却加了个大前提和条件:真容王后必须首先忠于哈努儿国,而不是她的母国金盛。这声尽忠,武艺是给真容加了个桎铐。
萧远在朝中以既大公无私,又洞悉政治风向著称威信一向颇高,此言一出,顿时群臣呼应:
“臣等愿意忠于王后殿下!”
“好,很好!”耶律洪德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中的孩子稍稍举高了些:
“为了立储君的事情,朝野一直对此议论颇多,而且风波不断。甚至已经有人难不住性子,开始怂恿寡人的儿子们拉帮结伙,互相倾轧,甚至作出骨肉相残的事情!寡人还没死呢!”
他最后几句话语气很沉重,眼中也渐渐有了怒色。
“既然大家都着急,寡人今日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四王子是寡人唯一的嫡子,王后的亲子。子凭母贵,今日寡人就选他做未来的汗王继承人,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大殿中一片沉寂,没有人应声,没有人表示反对,或者赞同。
“怎么,寡人要立四王子为储君,难道你们敢反对吗?”
耶律洪德把孩子放在旁边,满面怒容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突然他张口吐出一大口血,仰面向后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