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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崔佟氏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林婉城的肚子渐渐大了,天气也渐渐热起来。等过了五月节,崔坤鹏就要去肃州赴任,崔佟氏终于有些等不及了。
五月初一这早,崔叔明刚去上朝,崔佟氏就派人来请林婉城去荣华堂议事。林婉城自从怀了孩子,在府里就越发低调,除了日常必要的活动,她几乎足不出浅云居一步。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崔佟氏若是趁她有孕,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吃些苦倒不怕,怕只怕会委屈了孩子。
此次崔佟氏派人来请,林婉城依旧没有前往的打算。她心知荣华堂的那位心怀不轨,自然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然而,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崔佟氏此次却显出了十足的耐性。林婉城刚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她就带着齐悦风风火火来了浅云居。
两厢见了礼,崔佟氏就道:“听说你身子不适,我特意带着齐悦来看看。”
林婉城赶忙陪笑道:“今日早起有一些伤风,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无需挂怀。”
崔佟氏瞟一眼她的肚子,声音有些冷:“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与寻常人怎么一样?你是初次有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伤风感冒对寻常人是小,对你可大有不同。另外,你可千万不要胡乱用药,若是伤到胎儿,生出个傻子,那可就大大失了咱们崔家的脸面。”
安兰、丝竹气得咬牙:纵使大家平日里不对付,稚子何辜?你也用不着这么诅咒还没出生的小少爷!果然这佟灿勋一家都是些黑心烂肺的!
林婉城虽然脾气好,但是她对腹中的孩儿寄予无限厚望,又怎么忍心听到别人说得如此恶毒,当下不由也冷了脸:“劳老夫人惦记,我是个大夫,自然知道哪种药能吃,哪种药吃了会丧命。服毒这种事向来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佟灿勋和佟芷若都死在牢中,而且对外公布的死因都是服毒自尽,所以久而久之,服毒一事简直成了崔佟氏的心病,偏林婉城不知不觉一样,专门往她的痛处踩,还将服毒自尽的都称作傻子,这岂不是在打崔佟氏的脸面?
崔佟氏气的发窘,刚要发作,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齐悦却含笑开口:“夫人医术高明,母亲不过是白担心一场罢了。”今日来浅云居还有正事要做,崔佟氏要受了林婉城的挑拨,贸贸然跟她争吵起来,只会误事。
林婉城看着她淡淡一笑:“你过誉了。”
齐悦热脸贴了林婉城的冷屁股,脸上不由就有些讪讪的,她呵呵干笑两声,稍微缓解一下尴尬气氛,才接着道:“早上起来,我与母亲说起了即将到来的五月节,也就多说了两句。”齐悦停顿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怒气不休的崔佟氏。
林婉城知道她们有话要说,所以知趣地端着杯子抿一口红枣茶,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齐悦就道:“过了五月节,夫君就要去肃州上任,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我心里想着,趁着这个节气,一家人坐在一起聚一聚也是好的。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林婉城含笑点头:“这是应该的!”
崔佟氏赶忙接口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派人去阳春院走一趟,让周姨娘也开始准备一下。她禁足了这么几个月,总也该知道错了!”
林婉城眉头一跳:原来是为了周姨娘?老夫人想放她出来?周姨娘可是一杆好枪,有了她在,不用崔佟氏婆媳动手,只怕就能让我费一些心思了吧!这婆媳两个真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林婉城就含笑道:“说起周姨娘,这可就让我犯难了。老夫人也知道,从前她做了错事,侯爷下了严令不许她踏出阳春院一步。”
齐悦看一眼崔佟氏,赶忙笑道:“这个母亲自然是告诉了我的,只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少了谁都不好,所以我才斗胆向夫人求个人情,将她放出来聚一聚。”
林婉城不由挑眉:“你与周姨娘有故?”
齐悦一愣,不明白林婉城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就继续道:“如果你和周姨娘不是故交,为什么要给她求情呢?可是我记得周姨娘在进侯府之前,是郑王府的一个歌姬,你又怎么会认得她?莫非……你去过郑王府?”
齐悦眼中有一丝慌乱很快闪过,几乎是一瞬间,林婉城就捕捉到了,林婉城心头一跳:我只是随口试探一句,看她这反应,难不成她真的去过郑王府?可是崔坤鹏是齐王的人,齐王怎么可能允许他身边有郑王的人存在?看来这个女人很有故事。
林婉城又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阳春院出现的那个黑衣人:如果没记错,崔坤鹏夫妻入府没多久,周姨娘的院子里就出现了黑衣人。说来也怪,周姨娘被禁足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一直没有什么神秘人物探访,怎么齐悦一来,她的院子里就出现了黑衣人呢?
林婉城也有些怔愣,齐悦怕她想出什么破绽,就赶忙笑着接口:“夫人说笑了,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岂是我想去就能去的?我只不过听母亲说起周姨娘的遭遇,与她有些惺惺相惜罢了。”
“惺惺相惜?”林婉城一下子就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怎么会对她的遭遇惺惺相惜?莫非,你经历过与她相类似的事?”
齐悦心里一片骇然:这个女人着实难缠,我不过说了两句话,她竟然就能从话里找出蛛丝马迹想要掀我的底?
齐悦有些语塞,崔佟氏只好上来救场:“我们不过是让你放周姨娘出来团聚,你就啰啰嗦嗦将话题扯这么远?你就是看不惯我是不是?就是要与我为难,跟我对着干,对不对?”
林婉城对崔佟氏的胡搅蛮缠也十分无奈:“老夫人多虑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与你为难,只是周姨娘的禁足是侯爷亲自决定的,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崔佟氏不由怒道:“你不能做主,我能!说到底,我是他娘,我连处置一个妾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林婉城见崔佟氏这个样子,不由也有些怒了:“既然老夫人能做主,还来找我商量干什么?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侯爷若是因为周姨娘的事情发了脾气,您可要帮我担承着些!”
林婉城总是善于三两句话就让崔佟氏跳脚,果然,崔佟氏“蹭”一下就站起来,指着林婉城恶狠狠道:“不用你拿他来吓唬我!说到底我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是先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就不信,他敢连我一起关起来!含真,含真——”
崔佟氏不由分说就要将含真叫进来。含真在门廊上听到崔佟氏呼喊,不敢耽搁,赶忙打帘子进了门。
崔佟氏道:“去,传我的命令,把周姨娘的禁足解了,让她帮着准备端午过节的事宜!”
含真知道周姨娘到底是林婉城房里的人,所以对她的处置还要听林婉城的意见。
崔佟氏见含真并没有去传话的打算,脸上怒气更盛,转身就抓起桌上的茶杯要扔出去,齐悦赶忙伸手拦住:“老夫人您息怒,老夫人您息怒!”
崔佟氏就指着含真道:“本夫人现在连你个贱蹄子也指挥不动了吗?还不快去!”
含真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含真转身出门去传话,林婉城看着近乎疯狂的崔佟氏,不由冷冷道:“老夫人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谁敢不如您的意?现在事情也解决了,我身子有些不适,请恕我少陪了。”
说完,也不看崔佟氏的脸色,转身救回内室去了。
崔佟氏看着她的背影,气得一张面皮青紫:“这个贱人!她到底有没有当我是长辈?有没有当我是府里的老夫人!这个贱人!这个天杀的贱人!”
安兰、丝竹扶着林婉城的手往房内走,丝竹听着背后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不由气道:“夫人听听老夫人说的这些话!您难道就不生气吗?”
林婉城微微一笑:“怒大伤肝,更何况老夫人年纪大了,怒气太盛就更容易出毛病。正所谓别人气来我不气,气出毛病没人替。她愿意生气就让她气好了。”
丝竹还是有些愤愤的:“可是……”
安兰赶忙从旁道:“丝竹,你非挑的夫人生气是不是?夫人刚刚说了,怒大伤肝,别人愿意伤肝短命是别人的事,咱们夫人可是要长命百岁!”
安兰着重强调“怒大伤肝”这四个字,再联系到林婉城刚刚的话,丝竹才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故意的,她就是让老夫人生气、发火,最好再气出什么毛病来,这侯府里可不就少了一个祸害?
丝竹勾唇一笑,开心起来了。
林婉城不由看着她道:“丝竹最近长进很大。至少刚刚在大厅就忍住了没有发作!这样才对嘛,遇事沉着冷静,纵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能安心了!”
丝竹赶忙急道:“您不在我身边?夫人您不要我了吗?”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林婉城无奈道:“你总也要嫁人的啊!我怎么可能把你们留在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
丝竹知道自己曲解了林婉城的意思,又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婚事,羞得满面通红,垂头道:“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
林婉城装作嫌弃地撇撇嘴:“真要那样,你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
丝竹气得跺脚:“夫人,您就会拿奴婢寻开心。您要是再这么说,以后,奴婢再也不敢说话了!”
一句话说的林婉城和安兰就都笑起来。
崔佟氏做事雷厉风行,不过半日的功夫,阖府的人都知道周姨娘已被释放出来。
周姨娘虽然被禁足许久,只是性子似乎一点未变。浅云居里,安兰将她一整天的行踪说给林婉城知道,林婉城只淡淡一笑:“在院子里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不是要可劲儿折腾?只管由着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起什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