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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白华告诉林婉城皇上除了给了封赏,还会在宫里赐宴庆功,时间定在十一月初六,林婉城听了默然无语。
闲暇下来的时候,日子过的如同流水一般快。豫北的水患已过,瘟疫也平定下去,朝廷又分两次派人去赈灾,城外的灾民再没有盘桓的道理,就纷纷重归故土,再建家园。
林婉城清闲的时候就在保安堂给白华帮忙,偶尔也在暖阁里翻翻医书,学一学刺绣。给崔叔明送过的那一双鞋垫、一个香囊一直是林婉城的心病。她针线活不好,生怕崔叔明将这两样东西带出去会被人笑话,所以下了决心要将这门功夫练好,至少要做几件拿得出手的绣品才行。
可是,无论前世今生林婉城于这一道上都不熟练,可谓颇没有天赋。不要看平日里她握着银针给人治病时潇洒自如,面对这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她却着实有些无力。好在安兰是个最称职不过的师傅,一遍一遍帮她熟悉针法、讲解要点。
期间,镇国公夫人杜裴氏给她捎来两封信,大致说起他们在林州的状况,还劝林婉城去林州与他们同住。林婉城就将自己和崔叔明的关系和自己的打算给杜裴氏去信说了。
杜裴氏收到信,大感欣慰。在她眼里,崔叔明从来都是一个十分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因此,她又劝林婉城放下成见,早些随崔叔明回府。林婉城应下了。
楚玄子也给白华和林婉城写过一回信。原来,他已经离开仙云谷在外云游了。他听说自己两个徒弟研制出克制瘟疫的良方,来信将他们好一顿夸奖。
林婉城给楚玄子回了信,在信中问及他的身体,还劝他不要在外奔波,言语中透漏出想要接他来京城颐养天年的想法。白华看了信直摇头,林婉城这才从白华口中得知楚玄子对京城十分抗拒。她又问了原因,只是白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给北方大地平添一层凉意。
这一日,保安堂病患不多,林婉城就搬了绣墩坐在暖阁里绣荷包。不知何时,丝竹却悄悄站在她身后。
“小姐的刺绣功夫真是一日千里呢!这鸳鸯已经绣的有些神采了!就是不知道这鸳鸯荷包绣好了要给谁呢?”丝竹突然开口,林婉城吓了一个激灵。
林婉城拍着胸口道:“死丫头,这样神出鬼没的可吓死我了!”
丝竹就嘻嘻笑道:“哪里是奴婢神出鬼没,分明就是小姐你太过用心了。哎呀呀,这到底是给谁绣的,让小姐你如此出神?”
林婉城心知这丫鬟是在打趣她,伸手在丝竹背上轻轻拍一下,嗔道:“好啊,翅膀越来越硬了,现在也敢来打趣我了。仔细我随便找一个小厮把你给嫁了!”
丝竹就赶忙笑着讨饶。主仆两个闹了一会儿,丝竹摸着初具雏形的两只戏水鸳鸯皱眉道:“说起来,侯爷许久不曾来过咱们保安堂了,小姐你说他最近在忙什么?”
林婉城噘嘴道:“哪里有许久,不过才四日而已!”
丝竹赶忙掩嘴笑起来:“哦——才四天啊!小姐记得好清楚!”说完,就笑着跑开了。林婉城作势要去打她,丝竹却一掀帘子跑了出去。
林婉城慢慢退回绣墩前,抚摸着绣架上那只绣好的鸳,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都四天了,真不知你在忙什么!”
到了晚间,雨还没有停。吃过晚饭,林婉城就想将白日没有完成的绣品绣完。她刚将绣架支起来,余庆就裹着一身寒意从门外匆匆走进来。
林婉城看到余庆漏液前来,连伞也没有撑,浑身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心头不由一紧,丢下绣架就站起来:“可是叔明有什么事?”她一颗心被吊起来,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却又怕真从余庆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余庆神色也有些焦急:“林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侯爷一个人在南湖雅亭喝闷酒,奴才怎么也劝不住!”
喝闷酒?在这样凄苦的风雨之夜,一个人躲在亭子里喝闷酒?林婉城直觉崔叔明一定遭遇到什么重大的打击。她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急急忙忙让安兰去撑了伞,派丝竹给白华打了招呼,就跟着余庆出了门。
余庆早已准备好马车,在路上,林婉城向余庆打听崔叔明遇到了什么事,可是余庆竟吱吱唔唔起来。
余庆是崔叔明身前第一得力的人,他很明白崔叔明的心思。在崔叔明心里,早已将林婉城视为生命的唯一,所以,余庆在林婉城面前一向都是知无不言的,今天却一反常态。
林婉城索性不再问。
南湖雅亭是建在南湖上的一座八角琉璃瓦凉亭,一条九曲回廊直延伸到湖心,凉亭就建在回廊的尽头。夏天的时候,这里有满湖荷花,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喝酒乘凉,而现在,在这深秋的黑夜里,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空旷无垠的湖面上舞剑。
雨水冰凉刺骨,打在亭子上,打在湖面上,也打在那人的身上。
崔叔明一手负着软剑,一手拿着酒壶,在清冷的湖面上上下翻飞,他手里的软剑一下下砍在湖面上,水花飞溅,哗哗响动。
余庆和安兰守在回廊中间没有走过来。林婉城撑着伞站在亭外,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寒凉的夜里舞剑发泄。慢慢的,她将手中的伞放开了,那把画着小桥流水的油纸伞像风雨中倾覆的小舟,“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咕噜噜被风吹远了。
崔叔明听到响动,一回头,却见不远的风雨中有一个女子茕茕独立。夜色昏沉,看不清容貌,但是她的身形自己再熟悉不过。她身上淡粉的衣裙随风翻飞,就像是开在黑夜中的一朵不染污尘的清莲。
崔叔明在看到林婉城的一瞬只觉心头一暖,他脚尖在湖面上一点,身子就从会面上飞回亭子里,他一把丢开手中的剑、酒,大步向林婉城跑过去。
崔叔明拉着他道:“快进亭子里来?”
林婉城倔强地甩开他的手:“不!我要陪着你!叔明,你要吹风淋雨,不管风雨多大,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崔叔明深深看她一眼,只见面前这女孩嘴唇冻得青紫,眉目却十分坚毅。
崔叔明一把将林婉城带回怀里,双手交叠在她背后,紧紧将她抱住:“婉婉,婉婉——”
林婉城闻到鼻尖有浓重的酒气传过来,她心疼道:“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这三句话就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到崔叔明的心里,他那颗冰冷的心脏瞬间就被温暖包围:最无助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默默陪你站在风雨中,能听她亲口说一句“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是何等样的幸福?
崔叔明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他忽然觉得自己遭受到的创伤根本不算什么了,他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他总还有她陪着!
林婉城扭头看见崔叔明脸上浮现了笑意,知道他心情好转,就赶忙道:“咱们去亭子里坐着好不好?我冷!”
崔叔明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上面尽是湿寒的雨水,心里不由一阵心疼,低声“嗯”一句,一屈膝就将林婉城打横抱起来。
林婉城没有抗拒,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脑袋伏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声,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亭子里去。
进到亭子里,林婉城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一白一红。白瓶里装的是果蜜,是她经常随身带着的。这果蜜可以醒酒、祛风,味道十分香浓,上次她被绑架,崔叔明就是凭着果蜜的香味才找到她的。红瓶是她出门时特意拿的,里面是她自己熬的驱寒药剂,她知道崔叔明在湖中央吹冷风,怕他受寒,特地拿了一瓶来。
林婉城先把果蜜给崔叔明喝了,又将药剂也递给他。
崔叔明掀开盖子一闻,浓浓一股苦药味,他不由皱眉:“这是什么?闻着这么苦,我不要喝!”
林婉城一瞪眼:“不行!良药苦口,你吹了这么久的风,受寒了可怎么好?”
崔叔明道:“非喝不可吗?”
林婉城坚定道:“非喝不可!”
崔叔明拿着红瓶道:“你也吹了这么久的风,咱们一起喝好不好?”
林婉城想了想就点头道:“好吧!你先喝!”
崔叔明坏坏一笑:“哪有那样麻烦?咱们一块喝吧!”说完,一仰脖将那瓶药尽数倒在嘴里,还不等林婉城反应,他就一下子扑上来,吻住林婉城的红唇。
林婉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目瞪口呆,一张嘴,就感觉有一股浓浓的药汁流进嘴里去。她赶忙想伸手反抗,不曾想崔叔明早有预料,手臂裹着她的整个身子,林婉城根本动弹不得!
林婉城咽下一大口苦药,崔叔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他满意点点头:“果然是良药,我喝下肚,觉得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林婉城鼓着眼睛看着他:“流氓!你就是个最大的流氓!”
崔叔明伸手帮她把嘴角的药汁擦去,认真地点头道:“在你面前,我甘愿做一个最大的流氓!”
两人正在亭子里说话,却忽然听到九曲回廊上吵吵嚷嚷。林婉城一抬头,却是佟芷柔的那个叫袭香的丫头正与安兰、余庆在一起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