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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时间不宜过长,午饭时就宣告结束了,后面的工作不再有镜头约束,效率更高。
深冬天黑得早,等到四套造型的拍摄全部完工时,窗外早就一片浓墨。
摄影师那边的成片肯定要等上几天,但袁孟可没闲着,每人每套分别用手机私拍无数,挑效果最好的给老板随时汇报,显然对林知微造型团队的能力非常认可。
长得美,实力强,还把他整个团的孩子都带的转了性,没正式出道人气就蹭蹭往上飙。
小林老师实在是个宝。
所以在定下今天参与拍摄的所有工作人员齐聚KTV时,袁孟首先找到林知微,“小林老师,大家都去,拜托您千万给个面子。”
林知微一天下来心力交瘁,半点兴致也没有。
袁孟在这圈子混,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她要拒绝,忙好言好语劝说:“您可是领队,代表着工作室呢,咱们后续的合作肯定不少,互相熟悉一下是必要的。”
把工作室搬出来,既是劝,也是无形施压。
何晚过来给她解围,“人太多不能一起走,你们先过去,我俩随后就到。”
“那好那好,”袁孟这才眉开眼笑,“等你们到了再开局。”
林知微皱着眉把最后一点东西整理进包里,抬头就见何晚双手环胸,朝不远处抬抬脸,“陆星寒一步三回头啊。”
“不用管,”林知微拢住外套的衣襟,“你跟他们去吧,我先回家了。”
何晚拦住她,“知微,你可不是为了私事影响工作的人,”她停了停,强调,“应付圈子内的正当聚会,也是工作之一,不去的话,老大至少唠叨你一周。”
这句话对林知微管用。
何晚认识的所有女孩里,无论年纪大小职业如何,她一直是最懂事最为大局着想的那个。
果然,林知微按着额头挣扎片刻,挺直的肩膀逐渐垮了下去。
□□点,城市纸醉金迷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星火娱乐订的KTV装修奢华,满眼流光璀璨,里面包含自助烧烤,连晚餐都可以一并解决。
最大包厢里的吧台上摆满各式酒瓶,旁边放着大家端回来的烤盘,都是常在圈里游走的人,有放得开的已经挥舞着肉串嚎起高音,再配上头顶色彩变幻的昏暗灯光,整个一花花绿绿的妖怪洞。
陆星寒被袁孟按着,面无表情坐在沙发最角落,连灯光都照不到他。
他刚给林知微打过电话,没接。
袁孟放大音量朝他喊:“她说了肯定来,你就安心等,别出去瞎折腾。”
陆星寒就是这么被哄来的,在摄影棚里,拍摄一结束,林知微就再也不理他了,更别说和他一起走。
袁孟硬拉他出来,一路上灌输“小林老师就在后面车上”,结果他坐在这等了十分钟也没见人影。
陆星寒的忍耐随时要耗尽,“再过十分钟,她不来我就走。”
这大庭广众的,袁孟训不得骂不得,愁得抓耳挠腮,抬头瞥见容瑞离得不远,起身把他拽到门外,揽着他脖子问:“小林老师到底跟你们什么关系?”
容瑞叹气说:“是我最亲的亲表姐。”
袁孟长长“哦”了声,指指门内,“也是他姐?”
容瑞摇头,认真澄清,“年龄上是姐,大五岁呢,但关系上不是,准确说……”林知微不在,容瑞恢复了一点活泼劲儿,一打响指,“青梅竹马,知微姐是他女神,如痴如狂的那种!”
袁孟一口冷气抽得牙疼。
包厢里气氛不断高涨,一天相处下来,都混得比较熟了,梁忱被拉着唱了好几首,但更多的目光还是集中在陆星寒身上。
他长着一张勾人脸,又满身十足剔透的少年气,哪怕不言不语,也吸引着别人前仆后继往他跟前凑。
“星寒,出来聚别光坐着啊,你可是团里主唱,听说还考音乐学院了。”
“就是啊,随便唱一首,给我们洗洗耳朵!”
“今天不唱的人绝对不许走啊,唱完才算完成任务!”
最后这句得到所有人的强烈响应。
陆星寒眼睫轻掀,看到偌大屏幕上提示下一首,《虫儿飞》。
他眸色深了几分,拿起果盘边上的话筒,“就这首吧。”
这是首人人都会哼两句的儿歌,年纪还小的时候,林知微经常唱来哄他,距离上次听到,已经过去四五年了。
前奏柔和,整个燥乱的包厢自发安静下来,陆星寒哪怕坐在最暗处,也是所有人的中心。
他嗓音低低淡淡,静室里,像初秋微雨落进了名贵的瓷盘。
林知微跟在何晚后面走出电梯,再次强调,“来了就行吧?我坐坐就回去。”
何晚拖着她,“好好好。”
到包厢门口时,袁孟和容瑞还在外面,容瑞一见她,秒秒钟变老实,稳重也装不出了,苦着脸不敢吭声。
林知微更觉得糟心,“如果不想让我告诉你妈,就找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容瑞为了转移仇恨,节操全无,“我的亲姐啊,陆星寒比我罪行严重多了,你先骂骂他。”
旁边何晚正好推开隔音很好的沉重门板。
无比熟稔的歌声顺着门缝传出,直击林知微的耳膜,“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门完全打开。
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流入,陆星寒一眼看清了林知微,忽的站起来,歌声当时就不听使唤地拐了个大弯,好好的调子从北京一路飞到南极。
包厢里一大群沉浸歌声的听众还没反应过来。
男团主唱,初次公开献声,就这么简单直白地跑调了。
林知微的情绪经过整天磨砺,本来可以撑住,但戳心的歌词毫无预兆出现,成了压垮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懂事,什么大局,再也顾不上,她一秒都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她失态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尤其不想让陆星寒看见。
花了整整十五年养大的小孩,向来按部就班乖巧听话的小孩,连着两件大事瞒她骗她,再配上从前无数次哄他入睡的歌,讽刺得让人眼眶发酸。
林知微随手拦下出租车,没心思再计算比起地铁要浪费多少钱,跟司机报上地址,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屏幕上的名字是“崽崽”,她直接关机。
回到一居室的出租房,暖气偏凉,空调舍不得开,林知微缩着肩膀冲热水澡,蜷到床上蒙头就睡,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隐约看见卧室里有些暗光,“滴滴滴”的声音响个不停。
她裹着被子爬起来,发现是电脑没关,工作用的QQ正在跳动着。
何晚:“知微你没事吧?手机干嘛关机!收到回话!”
何晚:“回话回话!”
直到两分钟前,还是何晚:“有个客户临时出问题了,急着找你,快点联系我!”
林知微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时间跟电脑一致,显示深夜十二点五十。
她给何晚打过去,“哪个客户?”
何晚噼里啪啦追问她的状况,偏偏不说正事,过了半天才承认,“我要是不说工作,你能打给我?”
林知微半合着眼,蔫蔫靠在床头上,“我没事,明天见面再聊吧。”
何晚无奈,“好,我再多说一句,那小弟弟追着你走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你注意安全啊。”
挂断前她又危机感很强地重申,“别管长得多好看,我的原则不变,姐弟恋不可取,你可千万别魔障了。”
这哪跟哪啊。
林知微没当回事,按亮台灯,看到未接电话相继跳出来,鲜红数字的数量很惊人,短信和微信也在不甘寂寞争相乱响,过了两分钟才平息。
她没打算细看,手指按在电源键上,准备再次关机。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打进来。
依然是那两个字,“崽崽”。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不间断地跟上,林知微咬咬牙,想起何晚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到底还是朝绿色接听键划过去。
听筒里立刻传来略重的呼吸声。
“知微。”
“知微你在听吗?”
林知微抓着被子,缓缓“嗯”了声,问:“你在什么地方?”
陆星寒沉默片刻,声音低下去,涌上闷闷的鼻音,“我在你楼下。”
林知微一惊,猛地坐直。
他嗓子哑着,慢吞吞说:“四个小时前就在了。”
手机胡乱丢在床上,林知微匆匆掀被,大步赶到窗边拉开帘子。
外面又下了雪,纷纷扬扬。
楼下昏暗的路灯旁边,立着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肩膀堆满雪花,正仰起头,傻傻望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