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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许嘉森看着屏幕上的话，嘴角轻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小姑娘个头不算高，整个人看着娇小，鬼主意倒不少。
是个有趣的人。
许嘉森做事情喜欢有始有终。他原本把选好的照片打包压缩了，打算传个压缩包过去。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压缩的话，照片的质量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决定一张张地传给黎渺渺。一共是五张图，分开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网速挺快，几秒钟的功夫，他这边的照片就刷刷刷地发送完了。
许嘉森想了下，发了两句话回复黎渺渺，然后将对话框最小化，打开专门的软件写代码。
他最近在和人合伙开发新的APP，暑假也不能歇着。
黎渺渺那边正在播着动漫，剧情正酣，页面跳出许嘉森的回复提示。
黎渺渺略不舍地按下暂停，重新进聊天界面。
一分钟的时间间隔清晰地横亘在聊天界面。
黎渺渺看到许嘉森的回复，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唇。
这个家伙，挺听话的嘛。
【许姓小弟】：明天我有空。
【许姓小弟】：合照马上发。
黎渺渺在心里默读了一遍，总觉得许嘉森的昵称哪里怪怪的。
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好点子，想不出更合适的昵称。
黎渺渺那手指戳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刚准备点击发送，视线里首先蹦出来一张照片。
黎渺渺松开手，没按下那个键，文字自动存成草稿。
她点开图，将照片放大。
女孩子的笑撑满整个屏幕的生机。
黎渺渺瞬间愣住。
明亮清澈的光线里，少女的侧脸美好得过分，周遭的一切霎时失去颜色。
黎渺渺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自己。她没想过，许嘉森随手那么一拍，竟然能够制造出文艺片的感觉来。
下一秒，黎渺渺缓过神来。她狐疑地蹙眉，忍不住低声呢喃：“大爷在哪儿呢？”
不是说好的合照么？她记得她用力地摆了剪刀手呢。
如果许嘉森发给她的这张图算是的话，那么——
黎渺渺脑海里冒出一个自作多情的想法来。
——许嘉森是不是暗恋我？
果然老大光环太重了么？
不然的话，又如何能解释她心里刚刚萌生出来的困惑呢？
明明说好的合照，结果张大爷虚化成了背景中的背景板。
只剩下他衣服的那一抹藏蓝，还能勉强辨认得出。
可怜的张大爷哎。
黎渺渺壮着胆子，心里装着几分侥幸，眼里盛着几分戏谑，删了之前的草稿，重新写了一句话，麻利地点击发送，一秒都没有犹豫。
【朝朝暮暮】：许嘉森，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网络卡顿了几秒，忽然，噼里啪啦，聊天界面一连蹦出四五张图片。
全部是黎渺渺和张大爷的合照。
黎渺渺可耻的剪刀手和职业假笑堆叠在画面里。
倒是一旁的大爷笑得自然而不做作，尽管一口牙缺的只剩下三颗，还是勇敢地露了出来。
黎渺渺脑子炸开一秒的烟花。她非常快地反应过来，把刚刚那句话撤回了。
撤回完，她还在心里祈祷着许嘉森没有看见这句话。
不然的话，老大的颜面全丢光了，以后怎么在小弟面前作威作福？
几抹绯红腾地染在脸颊，黎渺渺伸手摸摸脸，希望能给自己降降温。
事与愿违，脸越来越热，心越来越躁动。
配合着窗外日夜不休的蝉鸣，那叫一个应景。
她怎么能这样呢？没羞没臊的。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她调戏男孩子？她不被人调戏就是好事了。
消息提示音响了。
【许姓小弟】：照片收到了么？
黎渺渺想了下，要保持老大的高风亮节，哦不，是高冷和威严，说话就得简洁。
于是，她只回了一个字。
【朝朝暮暮】：嗯。
【许姓小弟】：你还满意吗？
【朝朝暮暮】：嗯。
【许姓小弟】：那就好。
【许姓小弟】：咦，你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
不够高冷，删掉。
——老大的心思你别猜。
太过轻佻，删掉。
——小屁孩你懂什么。
语气不好，删掉。
……
删删减减半天，换了十来个版本，黎渺渺都没想好回复。
【许姓小弟】：你不想回复也没关系，我不好奇。
【朝朝暮暮】：乖。
黎渺渺不想特意解释，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衬出她的心虚。
她看完自己的回复，满意地点点头，开心地笑了。
一个“乖”字真的是用得精彩绝伦。
妙哉。妙哉。
黎渺渺正陶醉着，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拉黑的事情。
霸气地说完“乖”之后，再凑过去问小弟为什么拉黑她，好像有点打脸。
黎渺渺瞬间痛心疾首。
好在许嘉森主动挑明，向她解释。
【许姓小弟】：我给你的那个号被人盗了。抱歉，给你造成困扰。
【许姓小弟】：你还生气吗？
屏幕这边的黎渺渺眨眨眼，眼里漾着笑。
小学弟挺有礼貌的嘛，跟那个拉黑她的盗号狗就是不一样。
【朝朝暮暮】：没事。
【朝朝暮暮】：老大肚子里能撑船。
【朝朝暮暮】:跟着我混，你放心。
【许姓小弟】：嗯。
【朝朝暮暮】：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认真回答。
黎渺渺终于放弃高冷的一个字，开始狂轰滥炸模式。
夜深人静，加上看了动漫，这会儿脑子里的小剧场多得不要不要的。
她在担心一件事情，所以想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许姓小弟】：你说。
【朝朝暮暮】：你是单身狗吗？
怕这人学傻了不明白，她又发了一条。
【朝朝暮暮】：你有女朋友么？
编程序编得正嗨，许嘉森无暇顾及其他。
一个段落大功告成，他这才退出来，查看黎渺渺发的消息。
“朝朝暮暮撤回一条消息”
“朝朝暮暮撤回一条消息”
许嘉森：“……”
怎么老是撤回？
许嘉森不想打字，直接发了段语音。
抱着被子昏昏欲睡的黎渺渺，脑子里在上演着她被小三的狗血戏码。
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少年发来的语音，一个激灵，像是有人从天灵盖上泼水。
黎渺渺彻彻底底地醒了。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随便讲。”
他的声音压得低，沉沉的，含着极致的慵懒。声线轻缓而有磁性，醇若美酒而不腻。
礼尚往来，黎渺渺也回复他语音：“我怕我跟你聊天，你女朋友会不高兴。”
说完，她就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这话听起来真绿茶啊。
可如果许嘉森有女朋友，她这样就非常不合适了。
黎渺渺万万没想到，对面那人竟然会不以为意地回：“你会不高兴么？”
传说中的“耳朵怀孕”“心脏爆炸”等一系列词汇劈头盖脸地栽到黎渺渺的心上。
更要命的是他这句意思不清不楚的反问。
什么叫“你会不高兴吗”。
弦外之音听着像是变相表白——
你就是我女朋友呀。
所以，我想问，你会介意吗？
是这个意思吗？黎渺渺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颊顿时爆红。
一波又一波热气涌上来。屋子里明明特别凉快，她却觉得热得快要死掉。
黎渺渺下床，去客厅找水喝。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农夫山泉。黎渺渺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嘴角有水渍，黎渺渺随手抹了两下。心里那团火终于降下去。
回到房间，她看见许嘉森新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许姓小弟】:我没有女朋友。
六个字。黎渺渺读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她坐在床边，靠着墙，抬手抚摸心口，仍然能感受到刚才那种自然而然的雀跃。
果然恋爱经历为零的母胎单身，就是容易被撩拨啊。
……这以后怎么当人家老大呀？
黎渺渺痛定思痛，努力挽回形象。
【朝朝暮暮】: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
【朝朝暮暮】：这点你随我，很有觉悟。
许嘉森看到少女发来的最后两句话，眼里有淡淡的波光流转。
他笑了笑，放下手机，拿换洗衣服进浴室。
.
翌日，微风和煦，阳光清澈，温度宜人，不冷不热不算晒。
许嘉森早早地就去黎渺渺说的地方等着了。
文景路很长，左边是高楼林立的商业区，右边是老旧的居民区。
一条河，一座桥，隔开两个世界。
天桥底下住着几位流浪汉，他们穿着破烂，窝在桥洞下面发呆。
他们时而安静时而吵闹，外面的风云变幻与他们无关。
许嘉森特意站在明亮的出口处等，怕黎渺渺看不见他。
几分钟后，少女穿着一身可爱的公主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许嘉森抬起胳膊，正准备向黎渺渺挥手打招呼，一句“你好”到嘴边，直接被少女的无视给压回喉咙里。
许嘉森:“……”
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他了么？
许嘉森无奈，只好自己走过去。
“小跟班，你在哪儿？我们不是说好了九点么？”黎渺渺对着手机发语音，一面转身，东张西望。
下一刻，她跟少年四目相对。少年是那种阳光美男子的类型，像是漫画里的人物。简单的白T休闲裤配球鞋，在他身上生出高级感。
这年头，随便到桥底下都能有极品艳遇了么？黎渺渺暗暗感叹。
漫画美少年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黎渺渺瞳孔一缩，慢慢凝神。
她睁大两只眼睛看少年，只看见他礼貌地开口，说了两个字:“老大。”
黎渺渺:“……？”许、许嘉森？！
“没认出我？”许嘉森眨眼，语气里有着小骄傲。
那天，他可是一眼就认出是她。
黎渺渺震惊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雷劈过，嘴巴微张，发不出一个音。
她、她的小弟，居然这么帅气的吗？她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许嘉森勾唇，唇边散出一抹浅笑，看着单纯美好。
他问她：“你叫我来，要干什么大买卖？”
黎渺渺愣了下，十分机械地弯腰，硬着头皮夺过流浪汉手里的陶瓷破碗。
然后动作又特别缓慢地将碗递给许嘉森。
“这个、这个艰巨的任、任务，就交、交给你了。”
黎渺渺结巴了老半天，才把话说完整。
许嘉森盯着少女递过来的碗:“……”
.
看热闹的流浪汉仰起脸，朝许嘉森笑，和和气气的。
他边笑边说：“小伙子，好好干。别输给小姑娘啊，上回她一个人抢了我们所有人的收入。”
许嘉森:“……？？？”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黎渺渺，尴尬到脊背僵硬。
许嘉森看向黎渺渺，深褐色的瞳仁里有着难得的认真。
“我要不要顺便换个乞丐装？”许嘉森挑眉，淡淡地问。
穿堂风吹过，黎渺渺抖了下，声音都是颤的：“不、不用了。”
“那个，我说一下。我们做的呢，可以说是一个公益活动。”
“我们今天赚到的钱，全部都要捐出去。”
“嗯。我明白。”许嘉森抿了抿唇。
黎渺渺偷偷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颇有老大风范道：“我强调一下，咱们得守住节操和风骨。不能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去赚钱，你明白了么？”
许嘉森一怔，似懂非懂，没摇头也没点头。
黎渺渺垂眸，痛心挥手，“行了，开始干活。”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补全刚刚吞进肚子里的话。
——我是说啊，你千万别为了钱，出卖色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