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生气

布丁琉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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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阁,萧长宁神情恍惚地关上门,背靠在门扇上不住地喘息,心中仿佛有个邪恶的小人叉着腰骂自个儿:萧长宁啊萧长宁,亏你还是个长公主呢!沈玹不仁,你便不义,应冲上去痛斥他一番!跑什么?该心虚的是沈玹才对罢!

    萧长宁无力地趴在床榻上,抱着绣枕狠狠捶了一拳,也只敢在心里有气无力地骂上一句:该死的沈玹!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夏绿的清灵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殿下,要烫壶酒给您驱寒么?”

    “不用。”萧长宁意兴阑珊地拒绝。

    夏绿担忧道:“那,可要给您添些炭取暖?”

    萧长宁将脸埋在绣枕中,闷闷道,“别来扰我,让本宫静一会儿。”

    夏绿没再说什么,似乎退下了,可隔了不到一刻,敲门声再次响起。

    萧长宁心绪不宁,正烦着,放开绣枕不耐道:“都说了不用,退下!”

    门扇上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轮廓,沉稳的嗓音传来:“是我。”

    沈、沈、沈玹!

    萧长宁猛然坐起,下意识朝门前走了两步,然而在指尖触碰到门扇之时又微微顿住了。她的心情并不平静,这种时候见他,只会徒增尴尬。

    “沈提督有事?”她问。

    门外的人并未做声。两人隔着一扇门,如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见沈玹没说话,萧长宁低落道:“本宫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话还未落音,门被砰地一声打开,沈玹披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萧长宁怔愣之下险些被门扇撞到鼻子,忙连连后退两步,震惊道:“你……你怎么自己闯进来了。”

    沈玹解下玄色的斗篷搭在架子上,按着膝盖盘腿跪坐,气势凌厉,看着她道:“东厂房舍皆归于本督名下,本督进自己的房间,何所谓闯?”

    萧长宁张了张嘴,固执道,“若是本宫正巧在更衣解带,你如此进来,岂非失礼?”

    沈玹只是好笑地看着她:“夫妻见面,何来失礼?”

    萧长宁无话可说,蹙着眉坐在他对面,也不叫人奉茶,干巴巴地将提督大人晾在一边。

    好在沈玹并不介意,深邃的目光凝望她半晌,忽而问:“方才长公主来校场寻我,却为何掉头就跑?”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萧长宁胸中便堵得慌,红梅树下的身影总是反复浮现在脑海。她来不及细细体味这股闷气从何而来,只当自己高高在上惯了,容不得名义上的丈夫朝秦暮楚……

    “本宫并未寻你,本宫只是恰巧路过。”她扭头望着案几上袅袅燃起的熏香,竭力让语气变得平静自然。

    沈玹审视着她,仿若看透一切,沉吟片刻,了然道:“殿下因何生气?”

    萧长宁身子不自在的一僵,心想:他说的对,我因何生气?有何资格生气?

    这场婚姻本就脆弱得一触即碎,她自顾尚且不暇,又怎管得了沈玹爱谁厌谁?

    这些她早该知道的,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忘不了高烧那日沈玹温暖有力的臂弯,忘不了他沉稳结实的胸膛……

    “本宫未曾生气。”

    “撒谎。”

    沈玹一向强势,萧长宁本习惯了见好就收,此时心烦意乱下却不愿低头,满腔忧愤叫嚣着要宣泄。她倏地抬眼,眼神清亮澄澈,凝望着沈玹认真道:“今日上午,沈提督问本宫何为‘天下君父’……”

    沈玹一挑眉,似乎惊异于她忽然提及这个话题。

    “提督说‘天下君父’是为君者要将天下苍生看做亲父,如孝敬父母般心系苍生,那时本宫并未反驳。而现在,本宫要告诉你,你错了。”

    萧长宁身形绷紧,明丽的面容上布满了挣扎之色。她攥紧袖子,指尖发颤,声音却平稳而笃定,一字一句道:“国为家,君为父,威严不可失!天下平民草芥众多,帝王却只有一人,如何能人人兼顾的过来?若君无天威,百官无首,民众不从,虽有国而无君威震慑,当江山瓦解、天下崩殂,一如现在群雄并起,奸臣当道!所以,你的见解虽然新奇,但却是错的!”

    说到此,她眼眶发红,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犯了什么倔,又哽声重复一遍:“本宫没有错,错的是你!”

    萧长宁眼中氤氲着水雾,看起来更是明亮柔弱。她咬着唇,身子明明害怕得发抖,声音却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执着,掷地有声,宛如碎玉,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然之色。

    沈玹自始至终不曾言语,神色凝重,似是在思索她这番话的含义,又似是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萧长宁飞快地擦去眼角的泪。她知道自己在迁怒,只是找个借口发泄而已。

    她反驳了沈玹,骂了不可一世的沈提督,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惧怕死亡,但也酣畅淋漓。

    屋内静得可闻落针,她红着眼与沈玹对视,等着他的一个裁决。

    不知过了多久,沈玹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她伸出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来。

    萧长宁平静地闭上眼,湿润的眼睫微颤。她知道自己的脖颈细嫩而又脆弱,只要轻轻一捏,她便能彻底从这糟糕的命运中解脱……

    然而,沈玹只是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渍,‘啧’了一声道:“臣与殿下身份不同,见识自然也不同。错了便错了,哭什么呢?”

    萧长宁小巧的鼻翼泛红,微微翕合,险些又哭出声来。

    她宁可沈玹对自己凶恶些,坏些,她宁可恨沈玹,怨沈玹,也不愿如此不明不白地过活,作茧自缚。

    沈玹起身,一把将萧长宁拉起来,张扬的眉微微拧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们出门一趟。”

    “出门?去哪……沈玹!”话还未说完,眼泪未干的萧长宁便被沈玹拉出门外,随即塞上了一辆宽敞温暖的马车中。

    两刻钟后,百来名番子集体出动,肃清了京师最繁盛的琳琅街。

    天色阴沉,寒鸦掠过屋脊,番子们俱是按着刀剑伫立道旁,严阵以待;小贩商家缩头缩脑,战战兢兢,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厂又要有什么惊世之举了。

    马车内伸出一只骨节干净有力的大手,轻轻挑开帘子,露出东厂提督太监那张狂妄俊美的脸来。

    沈玹率先下马,又将一脸茫然、余怒未消的萧长宁扶了下来。

    他引着华美尊贵的长公主到了珠宝铺子前,朝她微抬下颌,用睥睨尘世的语气傲然道:“只要长公主消气,想买什么都可以。”

    萧长宁心境大起大伏,脑中一片空白,拿不准沈玹这是在置气还是在发疯。

    “不、不用……”她磕磕巴巴。

    沈玹却对冒着冷汗跪在地上的掌柜道:“将你家的镇店之宝拿出来,买了。”

    什么?等等!

    沈玹又牵着萧长宁到了一家绸缎庄,萧长宁已是手心出汗,堪比承受酷刑,连连摇首道:“别……”

    沈玹自顾自道:“最新花式的绸缎各来一匹。”

    又到了酒楼旁,萧长宁已是承受不住了,颤巍巍道:“真不用,这些本宫都不喜欢。”

    闻言,沈玹平静地看她,反问道:“那殿下喜欢什么?”

    “本宫喜欢……”

    疾风骤起,卷起二人的衣袍交缠。天空中下起了细碎的雪花,开始是一片两片,不稍片刻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落进他的肩头,落在她的眼里。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竟在此时悄然降临。

    萧长宁忽的扭开视线,快步走到一旁无人的小巷口,独自平复微微躁动的胸腔。

    “长公主……”沈玹薄唇微张,才说了几个字便忽的住了嘴。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眼神倏地变得危险而凌厉起来,一把将萧长宁推在墙上,将她纤细的身躯禁锢在自己怀中,自上而下俯视她,冷声道:“别动,本督身后的屋脊上藏了人。”

    萧长宁一僵,紧张地望着沈玹近在咫尺的俊颜,小声道:“那怎么办,呼救么?”

    沈玹嘴角一勾,笑得很是阴冷:“既然有人急着送死,便成全了他。”说罢,沈玹幽黑的眼睛宛若深潭,定定地望着萧长宁,道:“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本督要引他动手,需要殿下配合。”

    萧长宁顾不得胡思乱想了,艰难地吞咽了一番,问:“如……如何配合?”

    她眼中倒映着京师辉煌的街道,倒映着深青色的天空和瓦楞,也倒映着沈玹恣意的笑容。他说,“得罪了。”

    漫天飞雪,小巷僻静,沈玹忽的倾身,温柔而又强势地吻住了她的唇,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雪花冰凉,他的吻却炙热得不像话,萧长宁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他吸走,心中一直坚守的某根线吧嗒一声断裂,唯留一具僵硬的躯壳攀附着他,任由他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