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谁说我家夫君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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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问题。九龙祖脉重聚何等之盛世,这些年天地灵气复苏得如此之快,照此来看最多五百年便足以诞生一大批大乘修士。尔等修为属当世巅峰,自是未来最有希望渡劫飞升之人,何至于辛苦布局一甲子毁九龙祖脉杀鸡取卵?若说尔等视凡夫俗子为蝼蚁也就罢了,可九龙祖脉一毁,后来者的修行之路同样断绝,难不成尔等这些徒子徒孙也是蝼蚁?一入金丹三千岁,三五百年等不起?”

    这是方圆最不解的地方,这般杀鸡取卵之事,也就勉强损人利己。未来修仙者修行之路断绝,龙门、魔门弟子同样囊括其中。修仙者最重师承香火,这些狗杂碎已经丧心病狂到连师门传承都不顾的地步?

    天地灵气复苏的如此之快,何至于此?

    方圆第一问惹得长安城中传来无数道惊呼,所有修仙者脸色狂变,就连城外半空的魔门弟子也不例外。

    若说方圆出现后,前面那一条条辛密是一颗颗惊雷落地,那么此刻这一颗便是九天神雷砸落人间,一颗便叫天地变色!

    太过匪夷所思,太过丧心病狂,若非方圆亲口所问,天下修仙者穷极想象也想到这个可能。

    九龙祖脉乃九州之根本,亦是修仙者之根本,但凡修仙者谁不是对九龙祖脉敬之又敬,就是疯了也不敢有打碎九龙祖脉这等疯狂的想法。

    正邪魁首老祖联手,欲打碎九龙祖脉,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震惊之事。

    迎着方圆不解的目光,上代魔尊哑然失笑,“小子,你以为谁都有你那等天赋,提升境界如喝水?你可知古往今来,多少修仙者困在某一境天阶不得寸进,直到终老含恨而去?一入金丹三千岁,老夫如今五百余岁,若再等上五百年,偏偏老夫天资有限,要被困在化神境巅峰两千二百年,届时未及大乘含恨而终,老夫找谁说理去?”

    上代魔尊顿了顿,继续说道:“末法时代刚过,你未尝过那等令人绝望的滋味,本尊却切身品尝多年。再者谁又说得准这九龙祖脉会否如末法之前一般突然消失?莫说等上三五百年,若有可能三五年、三五天本尊都不愿等!大道泥泞,举步维艰,曙光近在咫尺戳手可得,本尊为何要等?”

    方圆气急而笑,“所以,尔等不顾天下苍生、不顾九州气运,为一己私心,断后世人希望,使出这等绝户计?”

    上代魔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只要能得道飞升、长生不老,天下苍生与我何干?这人间又与我何干?”

    不愧是魔门之主,魔道得如此理直气壮。

    只是此刻上代魔尊,不会想到他搞臭龙门的小心思,却成了大事功败垂成之关键。

    面对直白心声的上代魔尊,方圆一时无话可说。就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个道理,你拿天下苍生、九州大义来说理、来质问,可人家压根不在乎这些,哪还说个屁。

    方圆看向无极门老祖,冷笑道:“你呢?他是魔门之人,邪魔外道做什么都不稀奇。你呢?你身为龙门之人,龙门又以护卫正道自居,连个三五百年都不愿等?为了多些可能,情愿与累世死敌同流合污?”

    无极门老祖挺了挺腰杆,好使自己更加理直气壮些,回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老夫是龙门之人不假,可老夫首先是一名修仙者!羽化登仙、长生不老乃修仙者毕生之所求,老夫何错之有?”

    说来也是好笑,方圆愿为之舍生取义的天下苍生、九州大义,在正邪魁首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甲子谋划,昆仑之巅正邪大战上万弟子为尔等私心惨死。龙门受尽朝廷恩惠,却背地里与魔门狼狈为奸,费尽心思要毁大唐国祚。好,为了羽化登仙、长生不老,算你们有理,可方才这场大戏又是什么?为了你龙门的名声,便要双方这般多的弟子拿命来填?既然做都做了,何必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依老子来看,尔等大道尚未曾得,却已将大道无情学了个底朝天。”

    “小狗,第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无极门老祖老脸一黑。

    如今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已经坏了龙门名声,不能再与门下弟子离心离德。可方圆这狗东西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众质问他为何拿徒子徒孙性命演戏,简直可恶至极!

    方圆脸上挂满讥笑,那等视之为大粪的不屑与厌恶,令龙门十二老祖恼怒之余,杀意横生。

    “好,第二个问题。就算尔等机关算尽,改朝换代成功,可九龙祖脉何其神异,尔等就肯定打碎九龙祖脉后,那四散的龙气一定会演化为天地灵气?”

    这一问问到了龙门、魔门老祖心坎,这也是他们甲子谋划中最担心的一点。查遍古籍也未找到关于打碎九龙祖脉的只言片语,谁也不敢保证九龙祖脉碎后一定诞生海量天地灵气。

    唯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忧患已经困扰他们一甲子。

    上代魔尊笑答:“我等不能肯定。不过,本尊曾打碎过一条枯竭的小龙脉,龙气四散后的确化为天地灵气。”

    方圆喷之以鼻:“笑话,普通龙脉怎能与九龙祖脉相提并论!九龙祖脉有灵,似尔等这般大奸大恶之徒,安会随尔等所愿!”

    一语毕,龙门、魔门老祖杀机滔天!恨不得活剐了方圆!

    方圆这句话触碰到了诸贼心中那根深埋心底的刺。打碎九龙祖脉何其大逆不道,定会被冥冥中的气运针对,此乃诸贼心中最忌惮之事。若被天地气运针对,等若与整个天地大道为敌,必是厄难不断。

    诸贼每每想起此事,时常深夜惊醒,难以入眠。

    二十二个老王八一同拉出来溜溜,就能看得出还是上代魔尊最有风度。

    只见他颇是光棍道:“仙道求索,求得是一线仙机,世上哪有万全之法?大道机缘就在眼前,理当放手一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未曾打碎过九龙祖脉,你又怎确定打碎后不是滋生海量天地灵气?”

    方圆恶狠狠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尔等逆天而行,天怎会随尔等之愿!”

    上代魔尊大笑:“哪怕竹篮打水,未见结果前,谁敢甘心,谁又舍得甘心?羽化飞升的大机缘就眼前,总要一试不是?”

    方圆恨声道:“尔等这一试,代价是生灵涂炭!”

    上代魔尊一脸无所谓:“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九州生灵死活与吾何干?”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圆气急而笑,不再接这一茬。

    “第三个问题。甲子布局,毁九龙祖脉,乱九州气运,断后辈修仙之路。老子想问尔等,是否活得太久,硬了心肠?”

    第三问方圆狂吼而出!

    怒声震天。

    三个问题,问尽龙门、魔门老祖丧心病狂,可恨可杀。

    方圆自知,无法阻挡诸贼惊天阴谋,只好把甲子谋划借诸贼之口大白天下,让世人明白诸贼所作所为,不至于到死都不知真正仇人。

    毕竟最大的隐患和威胁还是那尚未成长起来的两万不死魔军,龙门、魔门这群狗杂碎说白了,最少不会肆意杀戮凡俗百姓,而两万不死魔军那可是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有此三问,是他不想这群狗杂碎做了恶事,还过得舒服,一点儿代价都没有。方大将军要尔等与门下弟子离心离德,最好反目成仇!

    面对方圆的第三问,龙门十二老祖齐齐色变,魔门十人则无所谓。

    这一问其实无须回答,可上代魔尊还是答了,他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王败寇,史书向来由胜者书写,后世人又怎会知今日真相?话说回来,你问了这么多,是好衬托你方圆英雄?”

    方圆哑然失笑,连忙摆手道:“别瞎说!老子不做英雄!”

    问答间,两万不死魔军复生,漆黑铠甲,赤红眼眸,顶着满面魔纹仰天长啸,浑浊魔音带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诡异。

    许多人说不出这种感觉,其实正是两万不死魔军渐渐泯灭人性彻底沦为魔物造成,那极不舒服的诡异正是他们亲眼见证不死魔军由人沦为兽,引起的不适。

    魔啸一罢,亡命杀来。

    长安城头传来无数声如见鬼魅般的惊呼,这些敢与叛军玩命的大唐将士们,这一刻军心动摇,胆气大失。

    他们不怕死,不然也不会留守长安城死战,要知道这几日偷跑活命的同僚不在少数。可他们留下来要战的是叛军,而不是杀不死的魔鬼。

    实在,不能怪将士们胆小,凡夫俗子见神鬼之事,少有胆气不失的。

    实际上,此刻许多修仙者比他们还不如。

    不死魔军大多数面色依旧介于青黑之间,透着一股病态的冰冷,像极了将要尸变的死尸,宛如恶鬼在人间。

    只是相比出场时的五百余众金丹魔物,这一次面色彻底化为黑色的不死魔军多大两千人之数。

    死一次便多了一千五百余个金丹,两千金丹放在哪里都已是一股不俗的战力。

    这一刻,许多未曾进入仙魔地宫的修仙者才真正意识到不死魔军或者说不死魔甲的可怕,死而复生倒是其次,最可怕是越杀越强。

    不杀不行,杀了更强,宛如梦魇,令人绝望。

    这时就见,六尺长刀挥出,斩山式再出,将刚刚爬起来不久,冲杀过来的两万不死魔军再次斩杀,倒飞而出,离长安城更远。

    上代魔尊这一次看清那精妙绝伦的一刀,眼里闪过深深的忌惮,意味深长道:“既然不做英雄,那就放了展儿,自己退开吧。凭你的修为若是一心要逃,我等也不能拿你如何。九龙祖脉碎后的海量灵气,除我等之外,你得利必然最多。恶人我等来做,你只需坐收渔翁之利,此中厉害是个人都知如何取舍。”

    方圆以刀拄地,坚定地摇摇头,“千面幻君老子不会放,今日老子更不会退让一步。”

    说着,六尺山岳突然一挥,砍断千面幻君右腿!

    上代魔尊脸色骤然冰冷,如挂寒霜,有股被人玩弄鼓掌的怒火,杀气腾腾道:“你敢食言?你敢违反大道誓言?”

    在上代魔尊看来,此事太不可思议。身为修仙者必须遵守大道誓言,此乃铁律,违者被遭大道反噬身死道陨都是轻,既有可能魂飞魄散。若非方圆立下大道誓言,他岂会回答这三个自揭其短、招人恨的问题。

    方圆噗嗤一笑:“放与不放都是一死,老子为何不能食言?老子就食言了,你咬我啊?”

    前面说过,修仙者的大道誓言对巫无约束,所以方圆才发得那般干脆。

    当然,此事方圆是不会告诉诸贼的。事实上此事在上古时期乃修仙者人人皆知,可放到现如今便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运用妥当,奇效无比。

    方大将军今日注定死战长安城外,可老子还有两个徒儿。苏牧、方威都是好孩子,都是巫门希望,当师父的不能庇护他们长成参天大树已经不对,哪能再随意暴露巫门底牌。

    总要给徒儿们留些坑人的好伎俩不是。

    上代魔尊阴测测道:“这么说你今日打定主意要死在这里了?”

    方圆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能不死谁想死?要老子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尔等将这两万不死魔军彻底灭杀,我今日必放千面幻君一条活路。当然,只有今日,千面幻君杀我挚友,非死不可!”

    上代魔尊讥笑:“痴心妄想!”

    且不说两万不死魔军杀不杀得死,大事未成之前,他魔门岂会自毁城墙?再者,一个千面幻君还不至于真让魔门投鼠忌器,他只是不想让徒儿伤心罢了。只不过,他徒儿可要比他这个师父心狠手辣。

    果不其然,当代魔尊肃声道:“师尊,诸位师叔,既然对方非杀展儿不可,我等无须再有顾忌。”

    上代魔尊点了点头,心中大感欣慰。

    做魔门之人,就该这般心狠手辣!

    “不!魔尊你个挨千刀的杂碎!你不能放弃展儿!”宴无双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空。

    魔尊这个当爹都不管千面幻君死活,魔门其他人哪还会在乎,一时间一道道霸道威压不再收敛,夹在凛冽杀气中直冲方圆而来。

    魔门圣子,龙门那边更不在乎。

    无极门老祖只当没看到发疯的宴无双,半步大乘威压彻底释放直逼方圆,在宣告、亦在挑衅。

    与之一起是另外十一道化神境威压,紧随其后的是二百七十一道半步化神威压,通通如泰山压顶般直冲方圆。

    半空中的魔门弟子殃及鱼池,好些个经不住那汇在一起的恐怖威压,面色惨白。

    无极门老祖朗声讥笑道:“孤身一人,螳臂当车,方圆小儿你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方圆挑眉冷笑,“有种与老子单挑,让你一只手!”

    无极门老祖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哈哈大笑,指着方圆如看傻子,讽刺道:“龙门四千弟子在,魔门八千弟子在,我等二十二人化神境,二百七十一人半步化神,老夫为何要与你单挑?打恶狗时,人们都是一拥而上,你几时见过谁与一只野狗单挑?”

    无极门老祖尤不解恨道:“以势压人,最是心情舒爽。今日老夫就是要欺你孤家寡人!记住,这就是你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代价!”

    随着无极门老祖话音落下,二十二化神境、二百七十一半步化神,齐齐逼向方圆。他们与无极门老祖想法一般无二,以势压人,让方圆这个破坏他们好事的小杂种,死得憋屈不说,还要在其死前,慢慢品尝死亡逼近的滋味。

    当然他们迟迟不肯动手,自还是顾忌千面幻君性命,魔尊为出手前,魔门诸贼不会出手,无极门老祖未出手前,龙门诸贼也不会出手。

    ……

    一方人多势众泰山压顶,一方独自一人孤木难支,胜负显而易见。

    战场内外无数人偏向方圆之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替方圆捏了把汗。

    没有人希望英雄身死,大伙心底里只盼方圆快逃,莫要白白牺牲。

    没有人觉得方圆能赢,敌众我寡,非人力所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日兵强马壮再战不迟,至于长安就先落入诸贼手中吧。

    逃吧,方圆大将军,他日再战,替我等报仇!

    没错,事已至此,人人绝望,满心悲凉。

    正邪魁首龙门、魔门勾结,这世间谁能匹敌?

    方圆逃走一点儿也不丢人。

    “谁说我家夫君孤身一人?”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嗓音传来。

    无数人闻声望去。

    便见,夜仙子着甲而来,后随八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