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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打开门,却见许默然正盘腿坐着啃着面包,旁边还放着一罐啤酒。
杂物间本就是用来储存彼岸花食物的,虽然食物质量没法保证,但在这躲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许默然悄无声息地躲在这里,看来,他也蛮了解彼岸花的。
她看着许默然,若忽略他身上的血迹,他给人的感觉宛如是一副自由诗人摆好菜肴等着友人好把酒言欢的画面。
舒瑶没有催他,身子靠在墙上,安静地等着他把饭吃完,如此一来,他倒是着急了,赶紧把手里的面包塞进嘴里,面包有些干,他有些被噎着,拿起身旁的啤酒,猛地喝了几口。
那一刹那,舒瑶甚至再想,若是自己晚进来那么一点点时间,是不是他就可以从容地吃完这顿饭。
“你是怎么进来的?”舒瑶开口问,她十分确定彼岸花的每扇门窗的完好无损。
许默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面包屑,随后又缩回角落把自己裹进被子,有些赌气似的说道:“我不会连累你的,待外面稳定了,我会离开的!”
这话让舒瑶一怔。
她昨晚没声张,自然不是担心被许默然连累,她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可以为许默然做些什么,但很明显,许默然误会了。
许默然的拒之千里,让舒瑶有些不舒服。
舒瑶当下于是反问道:“稳定?你指的是姜外义不再进行屠杀?”
许默然脸色一僵,半晌后才点头,“嗯!”
此刻,他上写满茫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汉卿离开前,一再叮嘱切不可轻举妄动,自己竟意气用事,仗着刘汉卿对自己的信任,组织了游行、大罢工,调入了姜外义等人的陷阱。
他自责、内疚,又不甘。
许默然想着,默默握紧了拳头,为了上千万的沪上百姓,他一定要让姜外义血债血还。
舒瑶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知道他定是不甘心,“你嘴里的安稳若仅仅是指的这次屠杀的结束,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许默然“嚯”得一下从角落里站起来,“你以为我不敢是不!”
他话音刚落,却听彼岸花门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舒瑶一怔,再看那许默然如惊弓之鸟,当下便窜回角落,再次用被子裹住自己。
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勇敢。
舒瑶见状也没半点犹豫,赶紧把一些杂物堆在他身上。
随后拿起门口的围裙,回应着,走向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的男人。
见舒瑶扎着围裙出来,停止了敲门,隔着门上厚厚的玻璃向舒瑶自我介绍:“秋小姐,您好,我是电工!”
电工?
听到他的介绍,舒瑶有些意外,外滩的电工她都认识,很明显不是这个。
当然,这几天的大屠杀,沪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排除以前的电工出意外的可能。
“有什么事!”舒瑶站在门后,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是这样的秋小姐,租界外已经恢复安稳,电厂很快就会投入生产,为避免意外,在第一次使用电器时,还请关闭所有电源!”浑厚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
“我知道了!”舒瑶点头表示感谢。
熟料,那中年男人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秋小姐,您方便开门,我帮你检查一下电源吗?”
他没看舒瑶,而是不住地扫视着舞池方向。
这一瞬间,舒瑶意识到了什么。
她没跟男人争辩,上前打开了舞厅的大门。
“可以!您请!”她站在门口,示意男人可以进来,并朝着吧台一指,“总开关在那!”
那男人毫不客气,直接迈步进来。
舒瑶朝门外看了一眼,见维克托也在跟员工打扫卫生,在来电之前,咖啡馆也没法开业。
于是她没有过多注意那电工,而是很轻松地往外迈了一步,“维克托先生,需要帮忙嘛!”
维克托先生摇摇头,朝着彼岸花里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在提醒舒瑶注意那个自称为电工的家伙,毕竟,整个外滩上他只敲开了彼岸花的门。
舒瑶点点头,明白维克托先生的好意。
却说这位电工,他直奔电源总开关,像模像样地检查一番,见舒瑶只是站在门口跟法国佬说笑,全然没有监督自己的意思,不由地有些意外。
他匆匆合上总闸盖子,四处看看,立刻就注意到吧台后那上了锁的杂物间。
“秋小姐,应该还有其他的电源吧,我一块给你看看!”
舒瑶轻声“嗯”了一下,“麻烦您了!”
她说完,便故作轻描淡写地继续跟维克托先生说笑。
她的表现让这名电工有些吃惊,却还是像模像样地绕着舞池检查一番,最后,便朝杂物间方向摸索。
舒瑶面上跟维克托先生说笑,心里却像揣了个小鼓一样,她十分确定这名电工是假的,他是为追捕许默然而来。
但越是知道,她越得保持冷静,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秋小姐,这里面有电源吗?”电工站在杂物间前,紧盯着那铜锁,他不敢强行破门,只是故意把锁弄得叮当响。
声音从吧台后传来,舒瑶虽然看不到他,但也知道他说的是那间杂物间。
舒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她深深呼吸一下,“那里面没有电源,你需要看一下吗?”她说着,故意把钥匙弄得叮当响,并踱步而来,一副要打开的样子。
电工见状,“不,不用了!我看那边好像还有电源,我进去看看!”他指着休息室方向。
舒瑶没有阻拦他,只是轻轻长吁了一口气。
……
正如舒瑶的判断这位电工,的确是假冒的。
他不过是秋盛誉手下的一条狗。
在像模像样地在彼岸花检查完后,假电工便直接离开了租界,他没做半点遮掩直奔秋盛誉处。
“你说什么?没人!怎么可能!”听到这假电工汇报未在彼岸花发现许默然后,秋盛誉气得差点蹦起来,他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一脚便把茶几上的杯子踹到了地上。
孙国权躲到南京那几天,他的确消停了几天,但随着孙国权的回国,秋盛誉又蹦跶起来,姜外义下令镇压游行群众时,孙国权给了他个维稳大队长的官,一时间,他做秋家大少爷时的风采又回来了。
只是每每想起自己本可以家财万贯,却因为舒瑶打官司落了个家徒四壁,不把舒瑶拿下,他心里终究是不甘心。
但无奈,舒瑶人在租界,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无能无力。
孙国权说过,无风不起浪,无由不惩奸,他不欺老弱妇孺,不做无妄之事,舒瑶若是没错,他也不能平白无故把家产给夺回来。
秋盛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如何逮住舒瑶的小辫子呢,眼看着大屠杀已结束,秋盛誉盘算着,若不接着这个机会将舒瑶拿下,待彼岸花重新开幕,那些外国人一旦成为彼岸花的常客,一切就不好办了。
据线人消息,大罢工组织者许默然还没离开沪上,于是乎,秋盛誉便动起了脑筋——若许默然藏在彼岸花,又恰好被抓出来,我就不信舒瑶还能在沪上在待下去。
有了上次抓李四虎的不好经历,秋盛誉这次也动了动脑子,方才先让手下人假扮电工先去查探一番。
可这假电工竟毫无所获。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假电工低着头,见秋盛誉涨红着脸,似随时都会爆炸,本想着邀功捞赏,暗道不妙,他脑子快速转动一下,立刻想到了主意:“秋队长,虽然没看到人,但这彼岸花里有一处地方,着实可疑!”
“哪儿?”
“就是那吧台后的杂物间,竟然上着锁,你说偌大的舞厅,连个人都没有,她上锁干什么!”
盛怒难下的秋盛誉,恍然间看到一丝希望:“你的意思是说……”
假电工忙作揖,讨好似的看着秋盛誉,却未说话。
秋盛誉“腾”得站起来,掏枪组织人马,杀气腾腾地直奔彼岸花。
却说舒瑶这边,在那假电工离开后,她再次从里面锁上了彼岸花的门。
她打开杂物间的门,三下五二把许默然从棉被里拽了出来,“这里不安全,你现在必须要转移!”
许默然有些狼狈地站起来,“那人不是电工?”
杂物间的门不隔音,刚刚他已经听到了舒瑶跟那人的对话。
“那……”许默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刚刚许默然豪情壮志地表示可以离开,但他心里却是明白,出去便是一条死路,姜外义虽然下令结束了大屠杀,但对自己的追捕却没有结束。
他是不能出去的。
“那我去休息室躲一下!”上次,他就是从舒瑶的床下把李四虎带走的,当时孙国权让人连床都抬起来了,他若来搜,不信还会做这自打脸的事。
“不行!”舒瑶拽住了他,她知道许默然心里是怎么想得,但姜外义之流能撕破脸皮连民众都屠杀,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你必须离开这里!”
许默然脸色瞬间惨白,“秋盛瑶,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他很清楚,一旦离开租界,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舒瑶却不管他的反驳,将他拽出杂物间。
“我不让你藏这里,但没说不管你!”
一刻钟后,秋盛誉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