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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神奇?!”
李娘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以前这么脏么?这都变白了。”
简宁笑了起来,道:“这个肥皂就是用油脂和那个我弄出来的火碱做的,清洁力度强但也伤手,等香皂做出来了,我送你们几块,回去洗头洗脸可好了。”
“啊!”
两娘子惊呼了一声,连连行礼,“多谢先生。”
简宁摆摆手,笑着道:“自己捣鼓的小玩意,不值这般大礼,快起来吧,都自家人。”
说着便将几块热制皂推到二人跟前,“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这肥皂一人三块,拿回去用吧。”
几人欢喜得不行,身为家庭主妇这样的奖励哪里拒绝得了?想想家里那堆油腻腻的东西能被这神奇的玩意清洗干净了,心里就觉得快活得不行,美得冒泡了。
“先生,以后那搅拌的活计让我们来做,我看着也够辛苦的。您可是提笔写字的人,哪能干这粗活?我们力气大,我们来做。”
简宁笑着道:“这活不好干,得仔细着,不然沾到身上可不好,而且搅拌力度,速度都要均匀。”
顿了顿又道:“下次我给你们仔细说说,教你们怎么做。”
话一出口,两娘子就连连摇头,“那可使不得,这可是手艺,怎能轻易传授于人?”
简宁轻轻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以此为生怕是会有破家之祸。”
张娘子等人脸色一白,想起了一些关于巧取豪夺的事来,连忙道:“还是先生看得远,我们自个儿用用就好。”
简宁点头,“过些日子桂花就该开了,到时我们去采些来,晒一晒,到时放香皂里那也是极好的。这加了干花的香皂看着好看,到时有个迎来送往的,也是拿得出手,不会失了礼数。不靠这生活,可用来打点打点人情还是好的。”
张娘与李娘对视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先生,您想得可真周道!您放心,这桂花我会晒的,到时多晒些,还能给您做些桂花糖呢!”
简宁点头,“麻烦张娘子了。”
“对了,先生。”
张娘子又道:“观子巷的孙家老太太过八十大寿,刚派人送了长寿糕过来,咱们是不是要回礼?”
顿了顿又道:“这孙家也算得望族,是苏东坡外子孙觌后人。过两日家里的老太太就满八十了,满街满巷的发寿糕喜糖。先生刚来此地,若是能结个善缘倒也是好的。”
“苏东坡的外子?观子巷?”
简宁抿了抿嘴,想起后世对于这事的记载,不由失神。
江南多水,多桥,而除去这些外,江南的典故也特别多。像常州,每一座桥,每一条路,甚至每一个巷子都是有典故的。
比如说这观子巷便与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有关。
相传苏东坡被贬海南,途径常州时,因经济困难,便将自己的爱妾典卖。几年后,东坡翻身,又回到常州时,有人告诉苏东坡,那被卖的小妾王氏没多久就生下一子,算算日子应是东坡骨血。
苏东坡听了,亲情大动,便想见这儿子一面,可又不便直接相认。于是,几经周旋,便想出了在显子桥上观子的办法来。
观子巷是一条笔直的巷子,与江南八步一弯的诗意小巷完全不同,站在巷子一头,便能看到巷子尽头。
而在巷子的尽头,有一条河,河上有许多桥,其中有一座桥便叫作显子桥,当年的东坡便是站在桥上,看着巷子里走来的王氏与儿子,潸然泪下。
这一幕不知感动了多少人,也算当年常州的文化盛事。邑人为纪念这事,便将东坡泊舟处的石桥称显子桥,而岸旁通往新坊桥的小巷名观子巷。
那个儿子,苏东坡亲自给他起了个名为觌,觌,卖也。而买小妾的人家姓孙,故而这孩子便叫孙觌。这人也不简单,后来也做了尚书一职,其书法更是紧列宋四家之后。只是后来他替宋高宗写过一篇降表,被朱熹老人家记下来,故而也就灰头土脸起来。
可再灰头土脸,就以苏东坡在常州文人心中的地位,这家也亏不到哪去,再加之大宋都亡了几百年了,谁还会在意这些事?
所以本来都回到礼嘉镇西徐里的孙家人又搬回了这观子巷,在祖先的荣光中,继续在此繁衍兴盛。
孙家与观子巷的典故在简宁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白皙的手指不由在桌上轻轻弹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是本地缙绅自是不能失了礼数,不过……”
她顿了下,想了想又道:“分发寿糕也不过风俗,既未有请帖送来,回上一盒点心便是了。”
话才刚说完,外面便是有人敲门,“简家的娘子在家吗?”
“这个点谁会来?”
张娘子边说着边去开门,开了门便见一小厮,正是孙家送长寿糕来的那小厮。
张娘好奇,问道:“孙家的小哥怎又来了?”
小厮递上一封喜帖,道:“我家老夫人听闻简家娘子贤惠,乡邻多有夸赞,故而派我送请帖来,请简家娘子务必拨冗赏光,前来吃席。”
张娘子带着一头雾水回来了,将喜帖递给简宁,道:“先生,这是……”
简宁将喜帖看了遍,蹙眉道:“我贤惠?这话又是从哪里说起?”
“先生,该,该不会那老夫人知道您是写话本的了吧?”
简宁摇头,“你们几个我信得过的,胡大哥也不会往外说,孙家老太太怎会知晓此事?”
“那怎么会忽然又送喜帖来?那先生,您去么?”
简宁思忖了一会儿,道:“虽不喜这些迎来送往,但孙家乃是本地大族,也是得罪不起。既然喜帖都送上门了,便过去瞧瞧究竟吧。”
顿了下又道:“下午你们陪我出去,我亲自去挑礼物。”
“三娘,我也去,我也去!”
二哥举着手,“我保护你!”
简宁笑了,“哪都少不了你!去,都去,今个儿不做饭了,咱们都下馆子吃去。”
一阵人欢呼叫好,欢欢喜喜地准备下午出门事宜了。
福大雇了船,待睡了午觉后,一家人便是在元丰桥码头上了船,朝着常州最为繁华的河南厢的西瀛里而去。
西瀛里是全府商铺最集中之地,同时售卖物品的档次也比较高。简宁虽无巴结孙家的意思,可也不想失了礼数,毕竟这年头的人对这些东西比较看重,所以便是打算挑个稍微好点的首饰作为礼物送去。
艄公摇着船桨,嘴里唱着常州有名的童谣,在秋日的午后,明亮的声音回荡在运河两岸,竟给人一种宁静幸福之感。
唱着,唱着,二哥也跟着拍起手来,嘴里也唱了起来,“东边牛来咧,西边马来咧,张家大姐家来咧。带个嗲花,带个草花,牛郎踏杀老鸦……”
不同于苏州话的软糯,常州的吴音带着一股硬朗,不同于吴地的人,常州人有着南人北相的美誉,儒雅温润的背后还有着北方人的豪爽,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处处都体现着这一点。
此刻听着这首童谣,回想着这座城市的历史,简宁忽然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鲜活,好似不再那么朦胧了。
我已经身在历史中了……
我在明朝赚了钱,有了家人,现在还要开始打点人际关系,我不再是简宁,而是简三娘,一个大明人。
心底一些抵触好似慢慢消失,她看着唱得欢乐的二哥,忽然觉得曾经承诺的责任里似乎多了一些其他东西,让她心底发软,竟生出几分欢愉的感觉。
嘴角不自觉扬起,与众人拍手轻唱,“老鸦告状,告着和尚。和尚念经,念着观音,观音射箭,射着河线(蚯蚓)……”
似被简宁等人欢乐的心情感染,艄公的声音更明亮了,摇得也越发卖力。没一会儿,便是到了西瀛里码头,一行人从船上下来,简宁想起后世这里有个西瀛里城墙,为抵御正德六年的农民起义而建,便有些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是穿越者,如今正德三年都过去大半了,正德六年也是很快的事,自己提前知晓了这一切,就能早早做准备了。
西瀛里的热闹超出简宁的想象,饮食百物,车马塞途,吆喝声,欢笑声连成一片,繁华川流间更有人情细节体现。
商铺集中地的人更会做人,不会做人的老板在西瀛里是站不住脚的。牵马套车的小厮殷勤地给商客的牲畜喂水喂食,更有甚者,还帮其刷毛挠痒,而在这些牲畜的尻处更是挂了一个兜子,简宁只扫了一眼,便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彼时的欧洲还处于中世纪的愚昧时期,甚至将洗澡视作生病的根源。而令后世人向往的伦敦,巴黎等地此刻还是屎尿之国,为此他们发明了高跟鞋。
而大名鼎鼎的凡尔赛宫正是其主人不堪城市肮脏才去郊外建立的,只是这座皇宫很快又会成为新的肮脏之地。
再看看彼时的中国,就算是普通百姓都知勤洗澡能减少生病,至于排泄物传染一事,更是在很久以前就得知了。看看这大明的城市,这些细节,谁还敢说国人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