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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月的京城秋意正浓,深秋的晨风带来了阵阵沁人的凉意。
涟漪昨晚上就已听说了前院发生的事,所以她大清早地领了王妃的差事跑到前院,远远地看到那人居然还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瞧瞧他这一脸颓唐之色,哪儿还有半点玉公子的风姿,看来那事确实不假。
涟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锦风身上扫来扫去,她一脸嫌弃地用攥在手上的帕子掩了掩唇,娇呼一声,“锦风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
锦风如梦初醒般抬头望了望,只见她正袅袅娜娜地朝他走来。人还未近前,锦风就已闻到一阵浓郁的香风正向他扑面而来。
这香他也知道,正是出自京城最负盛名的沉香斋,号称千金难买的陶然香。
大名鼎鼎的陶然香恰如其名,只需要一丁点就已足以让人终日陶陶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再也闻不得凡俗的香脂香膏。
若是用多了,效果就会恰恰相反,譬如此时,彻夜未眠的锦风感到有些眩晕之感。
有着一两千金之称的陶然香,其具体价格不详,却是一般的贵女都消受不起的名贵香膏。那指的也是一般的贵女,若是在诚王府,通常都是王妃身边的下人用的。
王妃是个大雅之人,她的品味不俗,丁点闻不得庸脂俗粉的气息,所以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仆妇都用了极名贵的香脂香膏。
他抬眸望了望眼前人,涟漪自然是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儿,粉面妖娆,一派盛装美颜的模样。那周身装扮绝非小门小户的所谓贵女可以相媲美的。
然而丫鬟就是丫鬟,将她们娇惯成这样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锦风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问道:“涟漪姑娘可是来找殿下的?”
涟漪这才徐徐向他福了福身,一派骄傲高贵的姿态,她娇娇柔柔地答道:“正是,娘娘已备好早膳才遣了奴婢来请殿下。”
锦风面色不改,眼神却更寒了几分。他兀自一笑,微微颔首道:“殿下还在书房,容我去通报一声。”说罢他拱了拱手,疾步往诚王的书房走去。
涟漪在他身后再次福身施礼,她分外娇柔地说道:“如此便多谢锦风大人了。”
说话间,涟漪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柳明溪所住的客房。
就在这时,柳明溪正好将房门打开来,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涟漪“嗤”了一声,她凭空甩了甩手中的丝帕,仿佛急于要拂去什么令她不舒服的东西似的,满脸不屑地扭头离去。
柳明溪长相秀美,她的五官生得极精致,胜在清新自然。
这与时下这些贵女所追求的美却是全然不同的。贵女们向往的是安如玉这般雍容华贵的仪态和气度,那是用锦衣华服、珠钗环佩、香脂香膏…堆砌出来的。
在涟漪看来,她不过就是个长相白净却浑身冒着穷酸气的寒门女子罢了。一身朴素无华的穿着打扮连她都不如,哪能跟王妃相比?她连王妃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涟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在暗啐,殿下这双眼睛简直是让那什么给糊了眼吧,才会看上这么个全无可取之处的女子。
看到赵政霖走出书房,涟漪面上立时浮现出一抹无懈可击的完美笑颜,她身姿婀娜地迎上前去,婷婷袅袅地屈膝施了一礼,柔声道:“殿下!”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神色甚是恭敬,“王妃已为殿下备好找膳食,还望殿下移步。”
赵政霖抬眸看了看不远处那抹淡青色的人影,错眼间,她已消失在房门处。他的眼睑微垂,迅速掩去眼底那抹几不可察的失落,恢复成一贯的冷漠傲然。
他淡淡地垂眸,随意扫过眼前状似恭顺的婢女,沉声道:“走吧。”
已是深秋,青松院的地火烧得有点旺,把赵政霖热得有犯晕。
还有这满室的香气似乎也馥郁得过了头,花香、果香、脂粉香…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产生的浓香无处不在,食物的味道被完全掩盖。
他隐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一屋子的女人怎么能受得了。
安如玉只着一袭薄薄的粉紫洒金挑线纱裙,玲珑有致的好身材若隐若现。她亲自为他端了一碗燕窝粥缓缓地递到他的面前,侍立在旁,笑吟吟地道了声“殿下。”
赵政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燕窝粥,他有些不解。
他是常年行军打仗之人,体力消耗颇多,早膳也是向来以饱腹为主。他从来不爱吃这些汤汤水水,别人或许不知,但安如玉绝不会不知道。
安如玉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对他的不解视若不见。她取了只细瓷小勺帮他搅了搅,轻笑一声,温情脉脉道:“殿下,先喝碗粥润润嗓子吧,这可都是用上好的血燕熬制的。听说您这几日,每日都吩咐了厨房里做这燕窝粥呢。”
赵政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并不言语,只是接过那只玉白的瓷碗,也不用勺子,直接就将燕窝粥喝了。
他的淡然自若,令安如玉的动作微僵,一双修长的细眉不悦地微拧转眼又松开了,若不是熟悉她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她的不悦。
赵政霖取了些饱腹的吃食,用极快的速度吃完他的早膳。他侧眸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他淡淡地说了句,“本王还有事,去书房了。”
安如玉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她的脸色陡然一变,僵着脸冷笑道:“殿下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莫非我还不够资格得到一个解释?”
赵政霖的薄唇里冷冷地吐出一句,“就如同两年前你也没有给过本王解释一般。”
安如玉的脸蓦然一白,虽然身在温暖适宜、四季如春的室内,却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心神俱寒。
他又说两年前,这个小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不点破。只时不时地将它拿出来刺她一刺,直压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她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她长长的指甲已然嵌入掌心却仍不自知。
她长久以来辛苦维持的完美仪态,终于在这一刻破功。她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吼出声:“殿下!两年前的事,前因后果你早已知情,为何还要我再讲一遍?”
赵政霖微垂的眼眸冷漠到极致,他对不在意的人向来如此。此时,他的神色较之前愈发森寒了几分,阴冷到让人怀疑甚至连他骨子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他抬起眸子朝她冷冷一哂,“前院的事,你也同样知情,又何必本王多说?”
安如玉的面容有些扭曲,看起来似在哭又似在笑,“前院住的可都是男子,殿下将那贱妇养在前院算什么?你怎知你不在府中之时,谁会在她的屋子里头?”
她忽然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殿下定然不会不清楚,昨儿晚上,锦风就在她屋外守了一夜。谁人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殿下真不怕让人贻笑大方?”
赵政霖一记凌厉的眼风便扫了过来,安如玉见状登时就清醒了许多。
他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桌面,发出有条不紊的“笃笃”声,他半眯起的眼望着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如玉这般闹将起来还真是面目可憎呢。”
安如玉垂下眼眸,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