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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彧握住她的柔荑,低沉道:“本王如你所愿,你满意吗?”
慕容辞抽出手,冷淡道:“你瞧得出本宫的心思?”
“从朝廷刑律、家国理法来说,你自然想为那些冤死的亡魂伸冤,严惩凶手,斩首示众。从骨肉亲情来说,你不愿看着昭华公主死,更不愿陛下得知昭华公主死于你手。你左右为难,无法裁决,因此把这个难题踢给本王,要本王替你做出裁决。”
“你放皇妹一条生路,不会后悔吗?”
“本王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后悔。”
她怅惘、伤感地叹气,“本宫不知道放过皇妹对不对……”
他摸摸她的头,别样的温柔,“阿辞,无论后果如何,我与你一起承担。”
慕容辞怔怔地凝视他,为什么他总要说一些让她心弦颤动、撩拨她的话?
慕容彧也看着她,好像要透过她的瞳眸深入她的内心,洞悉她的所思所想,与她的灵魂共舞,一起飞翔。
就在这样无声胜有声的凝望里,她的心湖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四周的冰墙好似渐渐地松动融化……
半晌,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下去,然而,她迅速地逃开,“本宫去惊鸿殿。”
他望着她仓惶地逃走,唇角噙着一缕温柔的微笑。
狂风骤雨肆虐着皇宫,雷声隆隆,惊电疾闪,一幕幕雨帘向远处延展,雕梁画栋的皇宫在水帘里变得模糊。
慕容辞和琴若抵达惊鸿殿,衣袍大半都湿了。
乔妃站在殿廊,宫女打着伞正要护送她回去。
“太子殿下,裳儿她……”乔妃欲言又止,想说裳儿不想见殿下,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本宫还有点疑问要问皇妹。”慕容辞心明眼亮,乔妃应该是被昭华“赶”出来的。
昭华根本无法体会为人母亲的心情。
乔妃无奈地叹气,“多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慕容辞淡淡道:“是御王做出裁决,你要谢的是御王。”
乔妃凄切地恳求道:“裳儿的确犯下大错,还请殿下看在陛下的面上多多担待。”
慕容辞没有应答,点点头便往里面走。
大殿寂静如死,边上站着两个宫女。她们想要进去通报,不过慕容辞打手势阻止了。
慕容裳坐在床榻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呆若木鸡,乌沉沉的眼珠暗淡无光,精致的面容也失去了玉白的光泽,隐在晦暗的光影里,似一朵备受狂风暴雨摧残的衰败花儿,即将零落成泥碾作尘。
琴若在大殿等候,慕容辞独自进寝殿,看昭华少顷,轻柔道:“皇妹可是在怨恨本宫?”
“臣妹怎敢怨恨太子哥哥?”慕容裳嘶哑道,语声有几分讥诮。
“这般语气,还不是怨恨吗?”
“若太子哥哥没要紧事,臣妹要歇着了。”
“元秀揽了所有罪责,代你去死,你依然是父皇的女儿,只是失去了尊贵的公主封号。你该知足。”
“是呀,臣妹怎么会不知足呢?”
慕容辞坐在她身旁,温和地问:“皇妹,你可以如实地告诉本宫为什么杀赵青松、夏晓露、林舒他们吗?”
慕容裳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呼吸,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是一具风干的真人。
慕容辞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体谅她的心情,“本宫只想知道而已,不会为难你。”
慕容裳疑似龙眼核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小脸,“想知道?”
慕容辞点点头,“其实,你没有杀他们的必要,杀他们只会徒增自己的罪孽。”
“是呀,臣妹为什么杀他们呢?臣妹没有杀他们,只是惩戒他们,让他们不再缠着臣妹。”
“惩戒他们?”
“不是吗?他们死缠烂打,喋喋不休地说着,还不让臣妹走,臣妹烦都烦死了,就让元秀让他们永远闭嘴,让他们不能再跟着臣妹。”慕容裳浅浅一笑,那么的天真无辜,“太子哥哥,臣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像蚊子嗡嗡嗡乱叫的人,只要拍死蚊子,就清静许多。”
慕容辞无言以对,心头骇然——她的心理竟然已经扭曲成这样,太可怕了!
这是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慕容裳站起身,冷若冰霜道:“臣妹乏了,要歇着了,太子哥哥自便。”
慕容辞走到寝殿入口,转身看见她慢悠悠地躺在床上,脑海浮现四个字:无可救药。
这一次放过她,是对是错?
慕容辞无法预测未来,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能祈祷上苍,将来不会后悔。
……
想了一整日,慕容辞始终无法做出决定,皇妹褫夺公主封号一事要不要向父皇禀报,何时禀报,以什么样的方式禀报。再者,父皇知道后会不会动怒、伤心,承受得住吗?
这么大的事,即使她不说,父皇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报知父皇。
她刚想去清元殿,没想到慕容彧先她一步,去了清元殿。
宫人来报,父皇传她去清元殿。她问宫人父皇是否知道了什么,宫人说御王正在清元殿。
她匆匆赶到清元殿,果不其然,慕容彧从天子寝殿出来,一身的凛然正气。
“你是不是把皇妹一事告诉父皇?”
慕容辞低声问道,气得牙痒痒——他一定一五一十地报知父皇,父皇如何承受得住?
他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暧昧至极,道:“进去吧,陛下正等着你。”
她气恼地瞪他,所幸大殿没有宫人,否则被宫人瞧了去,流言蜚语很快就会流传开来。
她恼恨地剜他一眼,走往寝殿。
却没想到,他伸出淫邪的魔爪,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气哼哼地跺脚,而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寝殿里,慕容承坐在床边,气色不错,不过板着脸,覆着一层薄薄的冷霜,分明动了怒。
她请安行礼,“父皇传召儿臣,不知有什么吩咐?”
“御王说昭华出了事,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要褫夺封号这么严重?”他十分不悦,严厉道,“你给朕仔细说说,倘若没有合情合理的缘由,朕绝不容许你胡来。”
“父皇,儿臣没有胡来。”慕容辞诚恳道,不由得痛恨那该死的慕容彧,也不知他究竟如何对父皇说的,“皇妹一事是儿臣与御王协商后才做出的裁决。”
“御王说昭华犯下大罪,罪不容赦,你仔细给朕说说,昭华究竟犯了什么事。”慕容承凌厉地喝道,眉宇间布满了怒色,“说!”
“父皇,皇妹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儿臣会详细说给父皇听,但请父皇不要动怒、不要着急,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听儿臣说,保重龙体。父皇,心平气和,可好?”
“好。”
慕容辞斟了一杯茶递给父皇,见父皇摆手,便放在床榻边的矮几上。
然后,她轻缓道:“父皇,皇妹三岁时被宫里的嬷嬷带出宫,此后皇妹便与我们失散数年,直至十二岁那年父皇派出去的人才找到她,带她回家。因为皇妹在民间生活了数年,一向不喜拘束,因此即使回到皇宫也经常往宫外跑,去年更是带着近身宫女元秀出宫游玩。皇妹在宫外游玩这么久,也发生了一些事……”
慕容承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担忧他听了之后受到刺激,有了不少起色的龙体再次病倒,“父皇保证不动怒,心平气和,儿臣才一五一十地说。”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速速说给朕听。”
“一年前,皇妹先在帝京认识了商贾之家的赵姓公子……赵公子失踪一年,直至最近才在南郊挖出尸骨。大半年前,皇妹外出游玩,在锦州女扮男装认识了商贾之家的小姐夏晓露……半个多月前,夏晓露带着婢女春桃上京寻找情郎,不几日,她们在城西小庙前遇害。”慕容辞停顿了一下,看见父皇的面容颇为平静,便接着道,“三四个月前,皇妹在宜州游玩,认识了林舒公子,半个月后,林舒相依为命的妹妹发现哥哥死在家中。”
“这三桩命案都跟昭华有关?”慕容承的面庞冷沉如铁。
“儿臣和大理寺少卿沈知言侦查多日,抽丝剥茧,掌握了重要的证据,的确与皇妹有关。父皇千万不要伤心难过,萧贵妃……”
“萧贵妃怎么了?”他心神一紧,难怪好些日子萧贵妃没来看望他,莫非出了事?
“萧贵妃寿宴那日,从凌风阁坠落,当场身亡。”
“咳……咳咳……”
“父皇……”慕容辞冲上去扶着他,又担心又焦虑,“您怎么样?儿臣去传太医……
“不必……”慕容承的语声低哑缓慢,好像耗尽了心血,有气无力,“萧贵妃怎么会从凌风阁坠落?”
她看着父皇,他眼睫轻颤,眼里蓄着一泡轻轻流动的热泪,他分明压抑着锥心的悲痛、滔天的哀伤,到底萧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她惆怅道:“父皇,儿臣查实,萧贵妃并非自己从凌风阁坠落,而是被人谋害。”
他好像费了所有的力气挤出干嘶的声音,面庞弥漫着浓烈的悲伤,“萧贵妃之死也与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