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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接了地图,放扎布等人离去,全真众人亦是不再多论。
直到赵志敬上前来讨地图,李莫愁这才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了甄志丙身上。只听得李志常道:“赵师兄,李姑娘已经取回地图,当下紧要之事,应是甄师兄这伤。”
不料赵志敬却道:“个人是小,地图才是紧要。我们应立马回山复命,更要告之掌教,有我中原武林人士通敌卖国。我们当寻着这地图何来,将那些武林败类查出来。”
赵志敬话才落,申志凡也立马接口,只道:“话是不错,只是甄师兄伤重,我们如何能再让他一路颠簸。再则,其他师兄弟也有皆有损伤,不如我们暂留此处,静养几日。”
“不可,眼下我等须立马回山,这是师兄的命令。”赵志敬却是不依,直接以身份压人。
全真教长幼有序,赵志敬既然如此说,其他人虽有意见,却也不好多说。甄志丙倒是一笑,说道:“李师弟,申师弟,不要再说,我们即刻回山便是。”甄志丙被人搀扶,却十足憔悴,走不几步,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不行,甄师兄!你这般逞强,会没命的。”李莫愁哪里还能看得下去,也不顾此刻自己身上不雅,直接上前将人搀住,便道:“你不能走,须留在这里养伤。”
众道士脚步一停,李莫愁又道:“地图我已经帮你们取回,你们自当回山复命。甄师兄受伤严重,我当助他在此疗伤。”
李莫愁快口直说,根本没有深思他人心思,众道士却是面面相觑,不便开口。片刻,李志常道:“赵师兄,李姑娘这话有理,地图要紧,甄师兄之伤也不可怠慢。我也愿意留下,一起照顾甄师兄。”
全真教门规甚严,女色之戒尤是重要。李志常平日敦厚,与甄志丙最为要好。当下提出留下,用意甚多。一来,自己留下,可当见证,以免有人日后污蔑甄志丙;二则,自己敬重甄志丙,也不愿看他当真动了凡心。
李莫愁自是不会这般深思,心内自认甚好。却不料赵志敬道:“李师弟,你留下作甚,难道你还信不过甄师弟的为人,亦或你信不过李姑娘的矜持。”言罢却是一抹冷笑,只道:“众人随我回山!”
李莫愁听得清楚,本想和他理论,却暗感甄志丙一手拉扯于她,似是要她忍耐,当下只能装作没听到,任由众人远去。
待到众人远去,李莫愁才问道:“甄师兄,那姓赵的刚才说话甚是难听,你为什么不让我与他理论。”甄志丙却未答话,只是努力从李莫愁肩头挣脱,随后又将自己道袍脱下,披于李莫愁身上,只是淡淡一笑,“不理他,我们自当寻客栈落脚便是。”
甄志丙这番言行,李莫愁才忽的意识到自己露着胳膊确实有些不雅,当即也不推脱,将道袍一裹,便来扶人。近得身去,甄志丙却是轻轻一拒,只道:“适才情急,大家都顾忌不得。此刻事缓,我还是自己慢慢来走。”
李莫愁也不说话,只在心里道:“定是赵志敬适才那番话,才让甄师兄如此介怀,既然事态已缓,那便依着他罢。”如此一来,李莫愁只是伴走在甄志丙身边,一路呵护,随后寻着客栈落了脚。
甄志丙那一掌挨得着实不轻,若不是全真心法正宗,早就命丧当场。适才在外,甄志丙尤是要强硬撑,此刻两人落脚安心,精神一松,倒又是昏了过去。
李莫愁自是不离,昔日受伤无助之际,正是甄志丙的照顾和开导,才让自己不致于走了极端。当下更是悉心呵护,又是煎药喂汤,又是运功输气,数日之后,倒也让甄志丙的伤势稳定了下来。
这一日晚饭后,甄志丙半坐在床,自我调息。忽闻门外轻叩,随后便是熟悉的声音,只道:“甄师兄,喝药啦。”正是李莫愁端着药汤进来。
药汤甚烫,李莫愁当是先将它放于桌上,又怕冷得慢,竟是在一边用嘴轻吹了起来。甄志丙看着李莫愁这般天真,却是失了神。数日前英姿飒爽的侠女,此刻却变得如此温柔可人,这一副寻常女子贤淑摸样,如何还能令甄志丙再静心。
李莫愁吹了一阵,亦不转头,只是道:“甄师兄今日感觉如何?等下喝完了药,让我再助你疗伤如何?”
甄志丙自是失神,却是没有听见李莫愁的问话。李莫愁得不到回应,随后转头看来,却见甄志丙正失神望着她,脸色似有异色。
李莫愁被他看得心惊,又是急急叫唤了几声。直到甄志丙喘气回神,李莫愁才关心的问道:“甄师兄,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刚才只是一时气岔,让你担心了。”甄志丙自是说谎,一张脸早已红了几分。
“真的没事?”李莫愁将信将疑,却想到了别处,只道:“我看你脸色甚红,应是体内真气躁动所致。来,我先来帮你调理气息吧。”
李莫愁说完,也不顾甄志丙反应,直接盘膝坐到了床上,双掌推出,两道真气输入。片刻之后,李莫愁额头一层细汗,而甄志丙气息甚是平稳了下来。
李莫愁收功,随后告诫道:“你的伤不轻,千万不可心急。每日须药汤按时,调息也不可急进,若是不小心,气息乱入经脉,后果不堪设想。”李莫愁说完,径自将人一扶,让他靠于床头,随后转身端来药汤,便道:“适才你岔了气,不可轻动,让我来喂你喝吧。”
甄志丙一愣,李莫愁的汤勺已经送到了嘴边。只听得甄志丙怔怔说道:“李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李莫愁却是不依,只道:“你又要逞强?还是我喂的不好?”
甄志丙自是知道这几日来,刚开始自己手足无力,都是李莫愁这般喂药喂食,只是今日不知怎得,心中却是再无昔日那般按耐。生怕自己失了礼数,会说出大不敬的话来,亦或做出不合理的举动来。当下看着李莫愁这般,自己却是好生尴尬。
李莫愁见甄志丙又失神,只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甄志丙急急否认,却见得李莫愁手上汤勺再近一份,命令道:“没事就快张嘴,喝药!”
甄志丙不敢再走神,只是安静的配合着李莫愁,将药汤全数喝了下去。李莫愁适才一番输功,当下又是一番喂药,额头细汗又是多了两分。看着甄志丙喝完,她也顾不上多想,直接抬手就用衣袖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把。
这一抹一抬手,却在无意中让衣袖落下些许,雪白的前臂忽隐忽现,而运功之后的脸色,尤有一轮红晕,映着白臂,霎是好看。甄志丙原本心中就有爱慕之意,当下近距离看到,双眼哪里还动得了。
“甄师兄,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吗?”李莫愁一直无心,只当甄志丙良师益友,此番被他一看,倒也只是随口而问。甄志丙惊闻回神,急急解释,却是吞吐不好言语,最后终于寻了话题说:“李姑娘,我今日有些累,想早些休息。”
李莫愁适才见他脸色一直不好,此刻他又这般说,自是认定,当下便回道:“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当即收了药碗汤勺,出了门去。
甄志丙待得李莫愁一走,才抓过被褥,捂在自己嘴上,狠狠大喊了一声。随后又伸出自己手掌,在自己两颊噼噼啪啪扇了十几下,再走到洗漱架前,将脸盆里的水泼得自己满头都是。
“不行,我是全真道士,我这都是想些什么!”甄志丙一顿自骂,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李莫愁的样子。
李莫愁自是回房,先是一番打坐练了一会内功,却也静不下心来。心中只是担忧,暗道:“甄师兄今日脸色甚异,会不会心急回山,调息走火,却又怕我担心,瞒着我?万一有个意外,当如何是好。”如此一想,李莫愁便再也坐不住,当即起身出门,直寻甄志丙而去。
李莫愁待到门外,隐隐见到甄志丙房内烛火尤亮,轻叩几下,却是不应。当下心一急,便是直接推门进了去。
只见甄志丙却是睡在床上,身上被褥甚是凌乱,身形辗转,气息急促,口中更是梦呓不断,似一副走火入魔之相。
李莫愁心下一紧,即刻近身,伸手就要往他周身几处大穴点去。却不料睡中甄志丙忽然出声,竟是一声“莫愁”。
两人交往以来,甄志丙一直不曾这般喊人。即使李莫愁自己不曾在意,但甄志丙却是坚持“李姑娘”这个称呼。时日一久,便听得顺耳了。此刻甄志丙忽然喊了声“莫愁”,让李莫愁心内却是一惊。当下手型顿时撤了回来,只问:“甄师兄,你是在喊我吗?”
岂料甄志丙却不说话,只是又有几句喃喃不清的梦话。李莫愁心头一松,自言道:“甄师兄定是做梦了。想必在他心中,是想唤我莫愁的,只因全真门规甚严,他又要做表率,故才一直叫我李姑娘。”随即手型再探,在甄志丙周身几处大穴轻点了几下,好助他气息平和,安然入睡。
甄志丙气息虽稍平,但睡相却是难安,看似走火入魔,却更像噩梦缠身。李莫愁此刻不敢离去,亦不想去惊动他,只在桌边坐下,管自己静坐养神,只待他安然入睡,方做离开。
只是甄志丙似有心魔,梦呓持续不断,而且身形辗转也越是频繁。李莫愁又想近身点他穴位,却惊闻他连声大呼,只道:“莫愁,莫愁,不要走。”呼声甚是慑人,李莫愁急急近身,不及多思,就伸手去抓他的手,也不管他是梦是醒,只是柔声道:“甄师兄,我在这里,莫愁在这里。”
甄志丙人在梦中,却又似听到李莫愁说话,当下却是更为失常,一时间手足乱舞,似在与人搏杀。“甄师兄,你醒醒,你快醒醒!”李莫愁观他摸样,只道梦魇之中内息已乱,再不阻止定要走火入魔,即刻俯身过去,抢按甄志丙双手。只是不敢大力,抓了几次尤是抓不住他。
忽然,甄志丙一个坐起,张臂就抱。李莫愁此刻正俯身近前,措不及防,顿时被她抱得严严实实。李莫愁虽然对他甚是好感,却从未有男女之心,此刻被他这般一抱,顿时又羞又急,直道:“甄师兄,你快放开我,你这是要做什么!”李莫愁一挣,甄志丙却抱得更紧,口中尤是发癫一般喊道:“莫愁,不要走。我喜欢你,莫愁!”
李莫愁瞬间头脑里嗡的一声,竟一时之间没了反应,任由甄志丙抱着。那甄志丙亦不知真梦假梦,竟凑嘴过来亲她,瞬间已经在她脖颈处亲了几下。李莫愁心内一急,当下一用力,直接挣脱开来,即刻快速出手,在甄志丙项后枕骨下两筋中间的“风府穴”上一点,便将人点晕了过去。
李莫愁将人点晕,自己却是心潮澎湃,久久不能静心。李莫愁自陆展元之事后,对男女之事甚有反感,如今被甄志丙这般紧抱乱亲,心中甚是不悦。若不是两人相处日久,好感甚多,又兼甄志丙有伤未愈,自己定然狠狠给他几掌。只是眼下,自己虽不予过多计较,却也不再逗留,只是将人安置,匆忙盖上被褥,急急退去。
次日天亮,李莫愁思及当初情谊,又担心甄志丙伤势,硬是装作豁达,径自寻去。
李莫愁进得房去,但见甄志丙呆坐床边,神色颓然。甄志丙见是李莫愁进来,脸色略有活力,只是怔怔道:“李姑娘,我昨晚是否做了什么越礼之行?”
李莫愁听后一顿,却未直说,只问:“甄师兄为何这般问,昨晚出什么事情了吗?”李莫愁这般一说,甄志丙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只听他叹道:“那便是好,那便是好。”
李莫愁听他这般说,心中已然明瞭,暗道:“他昨夜神智不清,定是分不清那番越礼之事,我当不必说破,以免尴尬。”随即心念一转,只是好言说道:“甄师兄伤势未愈,当安心静养,切勿让它事乱了心神。”甄志丙见得李莫愁一副无知摸样,又听得此番好话,心里石块顿时落了下来。
李莫愁见他神色好转,自是明白他心事已去。只是甄志丙浑噩不知可得安心,李莫愁却不然。李莫愁一直以来在心中只将甄志丙敬为益友,昨晚却得悉对方心中另是一番想法,更有越礼之行,当下面上虽装豁达无知,其实心里已经多了一些芥蒂。
稍后数日,李莫愁虽然犹如前些日子那般照顾甄志丙,但言行举止之间,却是多了几分冷漠。每每说话,李莫愁亦是随意应付,甚是无心。甄志丙亦非傻人,只是察觉有异,却又不明其理。只是寻了机会问道:“李姑娘,这几日你总是少言寡语,是否有什么心事?”李莫愁总是摇摇头,尽说无事,甄志丙亦不追问。
又过数日,甄志丙的伤势已近痊愈。李莫愁心想也该告辞,却不去寻他,只在桌上留了一张信笺,写道:“请自珍重,后会有期。”随即,便悄然离了客栈,直往长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