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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萦在宫中陪伴着曹太后,和昌阳蔡阳一起,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必几年前那么精神好。再加上天子那里凶险着,谁也不敢放松了。
为了给曹太后解闷,邓皇后将宫里的两个公主和一个皇子都送了过来,除了一个阳邑之外,就算是前任董皇后所出的临平公主也没有让这位老祖母笑一笑。
曹太后问了几句之后,就让保母带着孩子下去。
梁萦在曹太后身后塞了一个隐囊,好让曹太后坐的舒服点。
“这人喃,眨眨眼,几十年过去了,一眨眼不知道甚么时候就要到黄泉下了。”曹太后年纪大了,再加上天子的事,难免就有些感叹。
“大母怎么会这么想,大母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梁萦一笑,她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这种话发发牢骚,不是真的要如何。
“阿萦也长大了。”曹太后似乎想起什么,“我听说上回太子妃去找你了?”
未央宫的事,曹太后不会特意去问,但是天子和皇太子,老太后就不可能不管了,尤其太子妃还那么阵势浩大的去抓奸,梁萦休息的宫室也不远。想要人不知道都难。
“嗯,太子妃有些事误会我了。”梁萦一句就将这件事代过去,曹婧毕竟是太子妃,而且父亲又是下一任天子要任用的丞相。既然她已经当场让那位知道自己和皇太子没有甚么了,也没有再在曹太后这里上眼药。
看在太子妃是自个侄孙女的面上,曹太后也不会将太子妃怎么样的。
“知道你受委屈了。”曹太后自然是听身边的女史说了,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是太子妃疑心过重,“太子妃算起来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是到底还是年轻,不稳重。”曹太后不会直接说自家侄孙女不对,但心里到底还是向着梁萦,毕竟梁萦和孙子孙女们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
“看这么几年能不能变好点。”曹太后说起太子妃,面上也没有多少笑意。她知道太子妃陪着太子给天子一块侍疾,但这原本就是为人妇应当做的。
要是还和现在一样呢?梁萦脑子里顿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她没有问。反正那个也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了。
“她啊,就是想太多。”曹太后说起太子妃重重叹口气,“这宫里女人那么多,她眼下不看开一点,将来还有的烦。”
“太子妃也只是倾心太子罢了。”梁萦从身边宫人的手里取来枣花蜜水,蜜水还散发着浅淡的甜香。
梁萦手里拿着匕,喂曹太后喝蜜水。
曹太后喝了几口,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喝了,“这未央宫里头哪里和外头一样?现在女莹和阿康过成那样,我这个老妇就算是想要说些甚么都是有心无力。眼下太子妃再出个甚么事来,还真叫人心烦。”
梁萦知道广川王和王后过来,广川王都有庶长子了,广川王后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这王位的继承说是有嫡子就立嫡子为太子,无嫡子国除。但这无子国除一项其实也是长安对那些诸侯的管控手段。
就算国除了,庶子们也是封侯,不会真的不管这些封国王子们。
梁萦想起张女莹和刘康,心里也叹气,张女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看,到了这会知道她离婚离不了,刘康哪怕让她守一辈子活寡,她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顿时也不觉得很高兴了。
长安的任何贵族人家,夫妻都可以和离的,再嫁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在天家和王室里,和离是不可能的。王后只能被中央废黜。
这辈子闹的再大,过的再不顺心,张女莹也只能和刘康过下去了。
“罢了,不说他们。”曹太后说起两个孙子的新妇,眉头蹙紧,过了一会觉得胸口发闷,梁萦见她伸手捂住胸口,连忙上前去,给她将那口气给抚下去。
“阳邑日后会是你的大嫂,”曹太后握住梁萦的手,和她说起这件事来,“以后记得让她一点也无妨。”
“阿萦知道呢。”梁萦听到曹太后是在说这件事,顿时就笑了,要是别的公主可能还要费点力气来打交道,但是阳邑的话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毕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
不过想起阳邑的年纪比她还小,就要做她大嫂了,想起来的确是有些啼笑皆非。
“这几个孩子,大母也就对你最放心。”曹太后说了一通,握紧了梁萦的手。梁萦对曹太后笑笑。
过了一会曹太后合上双眼睡着了,她让宫人们上前,将老太后束发的簪子拔下,盖上锦被。
梁萦瞧着曹太后真的睡熟了,才放轻步子,从曹太后身边出来。
一出来,梁萦就碰上了昌阳。
昌阳才从未央宫那里回来,她瞧见女儿就问,“怎么不在大母身边?”
“大母方才说了好多话,这会都睡着了。”梁萦道。
“睡着了好。”昌阳听到母亲睡着了,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她示意女儿和她到另外一间宫室里去,“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
“啊?”梁萦知道天子这会有可能撑不过去,但听昌阳真的这么说了,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惊呼。
“所以啊,太后这会休息一下也好。”昌阳想起未央宫这会的人仰马翻就头疼。
天子是她的兄长,自然是害怕担心的,可是这会她就算一日十二个时辰全部呆在那里没用,何况还有皇后太子在那里,她就先回来看看母亲。
“来,阿母和你说。”昌阳语气里带着些许急迫,带着女儿就向另外一间宫室里走去。
到了宫室内,昌阳就屏退宫室内的宫人和阉寺,就剩下母女两个。
梁萦被昌阳这架势吓了一跳,要不是这会长信殿的密室没有曹太后的命令不能启用,说不定昌阳还能拉着她进密室里头。
“母亲,这是……”梁萦有些迟疑。
“阿萦,这一次,说不定陛下是真的不行了。”昌阳也不将话说死,但是天子得的病根本就没办法痊愈。太医署的那些人,不过是拿着良药将天子的命吊着。过那么一段时间就会撑不下去了。
“陛下已经召见御史大夫等人。”昌阳人在未央宫,自然消息灵通,天子都将三公九卿见了个面,还带着皇太子一起。这里头的用意还能不明白?
“这。”梁萦听昌阳这么说,知道天子可能真的挺不过去,有很多时候病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寿命到底还剩下多少。天子这样已经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哎。”昌阳重重叹口气,“天命如此,看来是无法了。”
“那么母亲打算……”梁萦看向昌阳,昌阳之所以能够在长安过的如此舒服,很大的原由就是她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妹妹。
有个天子兄长远远要比有个天子侄子有利的多。天子如今要眼瞧着不行了,昌阳自然是要和以前不一样。
“你和邓侍中如何?”昌阳听女儿问起这个,立刻询问道。
“阿母?”梁萦怔怔看着昌阳,“怎么说起邓侍中来了?”
“阿母看得出来,邓侍中对你有意。”昌阳道,就皇后侄子那个性子,只要有女儿的地方,一双眼睛就盯着她不放,唯恐一个眨眼,人就从面前不见了。
“……他有意无意的,和我有甚么关系?”梁萦垂下头,手指搅着自己腰下串着玉环的丝绦。昌阳知道的到底还是少了,要是知道她在上林苑的时候就把邓不疑来来回回撩拨的恨不得嘴上起泡,会不会吓晕过去。
“邓侍中,人年轻,相貌也长得好。”说到这里,昌阳想起自己见到的那个邓家女,轻笑了一声,这邓家人还真出相貌好的人。从邓皇后到下面的小辈,长相秀丽甚至美艳的还真不少。
当然,她的女儿也不差。
“虽然性情还是有些跳脱,不过人年轻嘛,都是那回事。”昌阳都已经看中邓不疑了,哪怕长安里头的人都说邓不疑孤傲,她也觉得不过是年轻人的毛病,等到时间长了就好了。哪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些臭毛病,就是皇太子这会都还在一个劲的闯祸。邓不疑都不算什么了。
梁萦听着昌阳真的越来越将邓不疑当做女婿看,吓了一大跳,她目前还只是将邓不疑当男友相处,还没想着要怎么样呢!
“更何况,他是中宫内侄,除去那些宗室出身的王侯,他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了。”昌阳说到这句的时候,面上露出微笑来。她看重邓不疑的原因也就是这个,邓不疑已经是列侯,他受天子喜爱,和皇太子又是一块长大的,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上,将来还有一个做皇太后的姑母,显赫是绝对跑不掉的。
“阿母,这事还是先缓一缓。”梁萦想了一下道,“大母那里还不知道会如何说。”
她的昏事也不是昌阳一拍脑袋就能定下,她父亲阴平侯那里早就丢开了,不管是梁武还是樊氏本人基本上没有说话的份,能有发言权的只有曹太后。
而曹太后似乎对邓不疑的性情一直不放心。
“而且此刻陛下重病,最好还是别说。”梁萦道。
“你呀,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昌阳看着女儿似乎也不是不喜欢邓不疑,心下松了一口气,若是女儿真的不喜欢邓不疑,甚至是厌恶,那么她再想女儿嫁到邓家去也只能缓一缓。姊姊蔡阳能够直接将儿女亲事定下,她多少想着小夫妻日后能过的好,要是成广川王夫妻那样的,真的是让母亲头疼。
昌阳可是看着蔡阳为着这对小夫妻坐立难安。作为婆母的赵夫人倒是一摊手推的干干净净。
“有自己的主意才好嘛。”梁萦吃吃笑了两声。
昌阳没好气的看了女儿一眼,也不好说甚么了。
天子病重,两宫戒严,宫门处查验入宫门籍也严格起来。邓不疑从车上下来,站在那里等待查验。
他依然是宫中平常的侍中打扮,只不过他身材高大,站在一众人里头委实显眼。
周旁的官吏们时不时抬眼看他,有几个还想上前和他套近乎,结果别人走过来他三句说不到就告罪去那边负责查籍的郎官那里去了。那几个原先和邓不疑说话的人站在那里,面上多少有些尴尬。
“邓侍中心比天高,你们前去,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突然一个带着些许口音的长安话在众人后面响起。
那几个人吃了一惊抬头去看,见着一个青年身着深衣腰佩长剑,腰下的玉佩被他走动的姿势一带,顿时叮叮当当想起来。
汉家衣冠有自己的制度,看到这位所用的纹样,便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青年面容清俊嘴边含笑,看向邓不疑。
邓不疑盯着那个青年,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是前段时间到长安的江都太子。他人认的不多,长安里光是列侯就有百人之多,还别说那些在北阙位置的诸侯王们三年一朝,他也认不全。
见过江都太子几回,他从来就没仔细看过。
江都太子看到那边的少年,想起近些日子来在府邸中哭泣的妹妹,心底下的火顿时就冒了上来。他非得替自己妹妹将面子找回来不可!
有人察觉到这位江都太子有些不对劲,冲邓不疑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好大的火气。即使心里也有些不忿邓不疑这爱答不理的态度,但也不想成为江都太子和天子宠臣之间的牺牲品,顿时几个人装作没见到没听见,赶紧眼观鼻鼻观心。
邓不疑开口了,“可见阁下定是心比天高。”说罢,他就从宫门处走进宫道,完全不看那边江都太子青白的脸色。
宫廷之处,不是能够喧哗的地方。若是大臣们之间打架争吵,一定会被治罪。江都太子说那句话,也有挑衅惹邓不疑发怒的心思,谁知道邓不疑连茬都不接,直接将江都太子的话回过去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江都太子气的恨不得咬碎牙。
未央宫设有好几个公车司马门,公车司马门内有道路直接通往未央宫前殿。邓不疑走过这段路,在殿门处脱去脚上的履。
天子越发露出下世的模样来,太医署的疾医们一整日都围着天子打转,各类的珍奇药材不断的向天子这里送,但最多不过是吊着,想要痊愈是没有可能了。
他一进殿,就见到御史大夫出来,御史大夫满面凝重,邓不疑见到他,拢袖行礼。
邓家和曹家都为外戚,外戚之间互有较劲,但是曹郃不至于和个少年人过不去,他看立刻一样邓不疑,双手一拢回礼之后,便匆匆向外走去。
邓不疑向内走了几步,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还听到了太子低低的哭泣。
“陛下,邓侍中来了。”宋綬上前禀告。
“让他进来。”天子道。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郎进来,跪在茵席上就给天子行礼。
“你的母亲是可以信的。”天子说话都有些费劲了,“不疑算起来是你阿母的内侄,可堪大用,朝中的情形你也知道。”
太子哽咽着点头,天子平日里放任邓不疑胡闹似的操练几百人,外面也不是没有人质疑其中的用意,但都被天子放到一边去了。
“边关的将领,你要知道怎么用他们,若是不行,启用新人。”天子说这话,猛然咳嗽。太子连忙帮着拍背,好让他缓过气来。
朝中多是黄老之徒,黄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无为而治,汉家已经用了几十年,但是对北方匈奴,再用以前的那一套是不适用了。
但真的转换过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天子可以给儿子做的已经都做完了,接下来就看皇太子自己的了。
邓不疑坐在茵席上听着天子的话,眼中酸涩。他自小就呆在天子身边,早就将天子看做自己的长辈。头低垂着,发出几声呜咽。
“不疑,你过来。”天子道。
“唯唯。”邓不疑上前,到天子榻前。
天子含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就和小时候一样,“好好辅佐太子。”
“臣——谨遵陛下旨意。”邓不疑俯身下来道。
汉室原本就有重用外戚的传统,但凡只要外戚有才能,再加上皇后和皇太后,晋升也要比旁人快上许多。天子算是给邓不疑铺了一条大道,只要邓不疑能够日后在疆场上闯出一片天地,那么日后富贵功名唾手可得。
天子说了一会话累了。皇太子退出来之后,和邓不疑说了好一会话。都是同龄的少年人,原本就有共同话题,加上太子想要找个人说话,邓不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两人说起来就很久,一直到太子妃派人来,太子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又派人来作甚?”太子听说是太子妃派人来想的有几分不耐烦,“我做何事,要她来管甚么?”
说罢,怒气冲冲叫过人去打发太子妃的人走。
皇太子也从邓皇后那里知道了太子妃多疑的事,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太子妃处置那些宫人,反正宫人人多,主要宫人没有有身,处置便也处置了,反正宫中也不缺人,但是太子妃疑心到那种程度,就不是他喜欢的了。
朝事也就罢了,他的私事还要太子妃指手划脚?
邓不疑看着太子面上明显对太子妃的不满,没有说半句话。这是太子夫妇的私事,他一个外臣最好还是别管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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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的太子宫,太子妃听了回来人的禀告,顿时就要哭出来,太子这样对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太子从椒房殿回来之后,便对她冷冷淡淡。
太子妃一头扎进阳平侯夫人的怀里,“太子为何要这样对我!”
阳平侯夫人抱着女儿拍了又拍,心疼的不得了,“是不是最近有侍奉中宫有不周到的地方?”这话说出来阳平侯夫人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
邓皇后性情温和,对人和和气气的。但是这事实在是没法解释,皇太子看着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没有。”太子妃仔细想想,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侍奉皇后有不周到的地方。
“那么这段时间来你做了甚么?”阳平侯夫人知道事出必有因,皇太子冷落女儿不可能没有缘由的。
太子妃好好的想了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
阳平侯夫人听到女儿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去找梁萦,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去找她作甚!”
“太子给陛下侍疾,好久都没有合眼,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反而去见梁姬,这是要做甚么!”太子妃说起这件事还是止不住的气愤,“若不是没心思,怎么会那样!”
“你个傻孩子!”阳平侯夫人听说之后,被女儿气的不行,“太子对梁姬有意还是无意先别管,你对梁姬那样,就不怕被中宫和太后知道?昌阳长公主是皇太后亲女,她若是有心给自家女儿报复,在皇太后那里说上几句,就能让你难过!”
最能磨挫新妇的一个是上头的婆母,另外一个就是大小姑子了。外面如此,天家折腾起人来,连个说公道话的都没有。
昌阳长公主在母亲耳边说上几句,老太后发火起来,谁能招架的住?女儿是曹家女没错,可是真的论起来,还能亲过女儿去?
“难道梁姬将这事和太后说了?”太子妃只想到这么一个可能。她咬住了唇,面上露出些许愤愤之色。
梁姬面上看似光明磊落,谁知道却会如此下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