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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酒酣耳热,殿中也有不少的官员和命妇小姐们互相交换了位子寒暄说笑。
章雪心从座位上起身,以一种目空一切的神态款步朝着上首的方向走去。
左小姐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不由的皱眉,刚要动作却被左夫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下,对她摇了摇头:“这里是大殿,别生事。”
“母亲,我看那章雪心明显的不安好心。”左小姐皱眉。
她就是看不惯章雪心那有恃无恐的德行。
“听娘的话。”左夫人握着她的手不放,“你父亲是御史,咱们家里人的一言一行有多少盯着呢,凡事都要顾及你父亲的颜面,莫要多事了。”
左小姐虽然心里膈应,但是闻言也只能安奈下来不动。
章雪心径自走上去,却在暖阁外面被内侍拦下。
“章小姐留步,里面的暖阁没有传召小姐不能随便出入。”那内侍恭敬说道。
章雪心的厌恶的挑眉,但是因为里面坐的都是皇亲国戚,她也不敢随便发脾气,于是就按捺下来,含笑道:“那就麻烦公公进去替我通禀一声,我想要和姑母说两句体己话。”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应该称呼荣妃一声皇贵太妃的,可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便有意的拉拢了关系。
那内侍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皱,点头道,“请小姐稍候片刻。”
言罢就进了暖阁通禀。
彼时荣妃正在和明乐还有张氏提及靖襄公主大婚的相关事宜,说话正在投机的时候却被人打断。
她顺着那内侍的视线看了眼站在稍远处的章雪心,眼中露出些许不耐,但是当众也不好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那内侍回身去请了章雪心进来。
章雪心在礼仪上倒是周全,进来就先一一给小皇帝和在座的皇亲们见了礼,最后才移步到荣妃身边靠着,亲昵道,“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姑母了,雪儿心里想念的紧,可是母亲说您最近要忙着帮公主表妹准备大婚的事,不叫我进宫来打扰,姑母最近可好?”
“嗯!”荣妃淡淡的点头,章雪心是个什么性子她自是清楚,便有意的保持了距离,“本宫这段时间的确是不得空,难得你有心了。这会子殿里人多,还是别乱跑了,快回你的座位上,再有小半个时辰宴会就该散了,免得你母亲寻不见你着急。”
章雪心能感觉到她言辞之间的冷落,却只佯装不懂,赖在她身边,乖巧笑道,“我跟母亲说过了前来给姑母请安,难得有机会亲近姑母,就让雪儿在这里陪您一会儿吧。”
荣妃皱眉。
但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她也不好当众做的太过。
章雪心看出她的顾虑,心里隐隐得意就越发挖空了心思卖乖讨好,扯着荣妃的袖子道,“公主表妹就要出嫁了,这段时间应该要忙着绣嫁妆吧?今日的宴会她也没来,平日里宫里也没个人作伴,日后不若叫雪儿进宫来多陪陪她吧?好歹也能解个闷儿。”
“宫里还有二公主,靖襄那里闷了自会去寻她。”荣妃道,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你也到了许嫁的年龄了,你母亲最近应该已经开始为你操持了,你也学着敛敛性子,别再这样冒失了知道吗?”
章雪心脸上的表情一僵,暗暗的攥着帕子点头应下,“是,谨记姑母的教诲!”
“去吧!”荣妃摆摆手,明显一刻也不想多留她在身边。
这一次荣妃的话说的太明白,让章雪心想要继续装傻也不能。
她的脸色有些涨红,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外面挪去。
这皇贵太妃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三两句话不到就把自己往外赶,让她真正想说的话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让她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她却是不甘心的。
章雪心的心里有着谋算,脚下步子就挪动的十分缓慢,最后经过明乐几案之前的时候她突然一咬牙,笑容灿烂的看过去,诧异道:“咦,今日在皇宫门口好像看到十公子是和一位小姐同乘而来呢?这会儿怎么反而不见人了?”
宴会上男女宾客要分席而坐,易明爵自然不能和尉迟瑶坐在一起。
而尉迟瑶虽然是卢远晟的左膀右臂,可是在大邺王朝还没有女将挂帅的先例,所以皇帝和朝臣虽然认可她的存在,明面上也给了她十分靠前的座位,可是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当然了,尉迟瑶也不在乎,她会跟着进宫也只是因为担心卢远晟的身体,不过是为了和舅舅之间有个照应。
而章雪心这些人在开宴之前也听自家父兄道明了尉迟瑶的身份。
不过是个曹莽出身的土包子,章雪心便更是不屑,之前看易明爵对尉迟瑶的那个样子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而在知晓了卢静瑶的身份之后那股小火苗就又重新蹿了上来。
不管易明爵是怎么想的,她确定,摄政王妃一定看不上那个女人,不会叫那么个粗鄙的女人进他们易府的大门。
她上来说是给荣妃请安,其实本来就是为了借故提易明爵也尉迟瑶的事,偏偏荣妃没给她机会说出来,于是鼓足了勇气直接对明乐开了口。
彼时明乐最喜欢的一道燕窝鸡丝汤刚被送上来,宋灏正在亲手替她盛汤,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也没有忌讳。
章雪心开了口就眼巴巴的望着,可是等了半天,却发现两人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不吃了,刚才那道珍珠鱼丸你就逼着我吃了好些,咽不下去了。”明乐笑着把宋灏的手推开。
“别的菜你也没怎么吃。”宋灏尽量的放低了姿态哄着,不过他向来都是个冷情的人,刻意放柔了语调怎么听都还有几分别扭。
但是他的表情却是极为认真,半点也不觉得。
明乐忍俊不禁,也有点盛情难却的意思,只能勉强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马上就扭头对采薇道,“让他们送水上来,我要漱口。”
宋灏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只能暂且把碗放下。
旁边的宋沛看了就笑的眼眸弯弯,调侃道,“老五你和弟妹这般浓情蜜意的,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吗?”
宋灏平时是不说笑的,闻言就当没听见,垂眸饮了口酒。
明乐眉毛一挑,斜睨着向宋沛看去,“四哥若是觉得眼红,四嫂不是正在旁边坐着呢吗?做什么取笑我们?”
宋沛没有想到她嘴上这般不饶人,顿时就被噎了一下,扯着嘴角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张氏嗔他一眼,然后便移开视线看向明乐隆起的肚子笑道,“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吧?这段时间要格外注意一些,虽然你是身子好也不能大意。”
“是!”明乐点头,很虚心的受教。
两桌人可谓相谈正欢。
章雪心站在前面,脸色铁青。
荣妃已经注意道这边的情况,不觉的就是神色一愣,斥道,“雪心,赶紧回你的的座位上去。”
章雪心咬着嘴唇,突然又往明乐的案前走了一步,声音清脆的大声道:“王妃,臣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提醒您一句,十公子的为人和气又是个好脾气,就怕是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宴会上虽然喧嚣一片,但是在暖阁里的众人却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的话。
整个暖阁里的气氛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的看着明乐这边的反应。
诚然大部分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而这其中宋沛由甚,干脆双手环胸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那神情幸灾乐祸的让人几乎想要冲上去给他两巴掌。
章雪心说完就红着脸盯着明乐和宋灏的反应。
宋灏先皱了下眉头,冷声斥道,“下去!”
他的样貌虽然生的极尽完美,但周身的气势通常都是极为冰凉的,尤其是此时带着怒意的一声冷喝,近乎都有杀气透出来。
章雪心一抖,却是咬牙赖着没有动,大着胆子继续开口道,“臣女斗胆,但也确实是一番好意,王妃和十公子姐弟情深关系亲厚,应当也是事事为她着想的吧?”
不等明乐说话,荣妃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她连忙扭头对身边的秋灵使眼色,秋灵会意,才要上前去拖章雪心下去,桌案后头明乐已经缓缓抬眸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从来都温和且明艳,哪怕是现在怀着孕,也是姿容绝代,一笑之下就让人有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章雪心用力的掐着手心,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神情看着她,她知道摄政王妃特立独行并不十分看重那些世俗的礼仪规矩,若在平时她也没有胆子顶风作案,这会儿却是动了巧心思,想要以此博取眼球。
“刚刚王爷的话你没听见?”明乐问道,唇角的笑容不变让人丝毫也分辨不出情绪。
“我——”章雪心的心里一阵紧张,因为摸不清她的真实想法所以不知如何作答。
而下一刻紧跟着明乐已经冷了面孔,道,“方才本王妃装作听不到你的话是给皇贵太妃面子,你是一定要我开口来给你没脸是吗?”
因为暖阁离着下面的大殿有一段距离,下面又正在闹腾的厉害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人侧目,但多数人还不曾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章雪心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变脸,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支支吾吾道,“臣女只是——臣女只是为了十公子着想——”
“为了十公子着想?”明乐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冷笑出声,讽刺道,“你张口一个十公子,闭口一个十公子,你说的是哪家的十公子?本王妃认识吗?可是需要王爷叫人帮着你寻一寻这个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这般的口无遮拦,定远侯府真是好家教啊!”
她的声音突然转厉,章雪心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时候殿中正在和人寒暄的陈氏才发现这边的动静,心道一声不好,连忙快走两步奔过来,战战兢兢的在章雪心身边跪下,道:“王爷息怒,王妃息怒,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冲撞了王爷和王妃的,还请王爷和王妃见谅,不要和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明乐冷笑,“章小姐今年也是十五了吧?眼瞅着就要嫁人的年纪了,章夫人还说她是小孩子吗?今天这样的场合她能不分尊卑找上门来冲撞本王妃,看来的确不怎么懂得规矩的,若是不想她为此在家耽搁的太久,章夫人是该多用心教导一下她的礼仪规矩了。你们怎么说也是皇贵太妃的娘家人,虽然太妃如今已经是皇家的人了,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大,但是好歹你们也要顾及着她的脸面不是?你们章家教导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来,不是明摆着在打皇贵太妃的脸吗?”
依照明乐的个性,她其实是不屑于和章雪心这种小肚鸡肠的女子置气的,所以之前故意没吭声,算是给章雪心一个机会叫她知难而退,可是人家不领情,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做这个好人了。
毕竟——
章雪心敢当众打易明爵的主意,这已经是触了她的逆鳞。
所以此刻她开口便绝不容情,一言一语皆是指章家的女儿品行败坏,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
陈氏听的冷汗直流——
今天这么当众一闹,章雪心的名声就要臭了,别说易明爵,怕是想要在京城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只怕都困难了。
现在纵观整个京城,谁敢不买摄政王两口子的面子。
陈氏心里暗恨,只能磕头求情,“是臣妇的疏忽,没有教管好女儿,都是臣妇的错!”
她说着就去拽章雪心的袖子,“还不快给王妃赔罪?”
章雪心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整个人还都有点愣愣的。
她一向都听陈氏言传身教说摄政王妃是何等的厉害不好惹,但是仗着荣妃的面子,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明乐会当众连荣妃也一起拖下水冷嘲热讽了一番。
她可怜巴巴的扭头去看荣妃,唤道:“姑母——”
“说这章小姐不懂规矩,这果然就是呢。”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进退,这章雪心也是活该了,张氏抽出帕子掩住嘴角,凉凉道,“就算章夫人你提前没有交代过,可方才五弟妹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皇贵太妃嫁入皇室就是皇家的人了,今日的宴会是替卢大将军庆功的,可不是你们定远侯府的家宴,皇贵太妃就是皇贵太妃,是后宫之主,皇上的母妃,章小姐难道也不知道改个称呼吗?”
一时之间章雪心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近乎惶恐的四下打量一眼。
她一直以为荣妃才是这里位份最高说一不二的人,可事实上——
从头到尾荣妃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能替她说。
而而此时荣妃此时的脸色更是难看,冲着陈氏冷声喝道,“尚书夫人,还嫌丢人不够吗?还不把她带下去?这几个月别再叫她出门了,在家里好好教导一下她的礼仪规矩。”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明乐虽然和她是盟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容许自己的娘家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作威作福,这一点荣妃是十分清楚的。
本来上一次因为靖襄公主的婚事她求上门去明乐已经不是十分乐意了,现在章家人再闹,那完全就是自己找死。
章夫人较之章雪心却是明白的多,赶紧就拉着章雪心叩了个头,慌乱的退出了暖阁。
江氏倒了一小杯百花酿给明乐,安抚道,“不过是个不知轻重的,你犯不着跟她置气,这个酒的度数不高,可口的很,你尝尝。”
“嗯!”明乐回她一个微笑,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
好在是方才章雪心人在暖阁里,所以前半段闹出来的动静没有传出去,没有把易明爵牵扯进去,下面的人就只当是章雪心因为什么原因而冲撞了明乐才遭了训斥。
而诚然了,摄政王妃如今有孕,脾气大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这边章雪心失魂落魄的被陈氏拉着从暖阁里出来。
章尚书的脸色也早就沉如锅底灰,狠狠的瞪了陈氏一眼。
陈氏心里发苦,她自然知道闹了这么一出他们家人再留下去也是给人取笑的,却又无奈这是宫宴,并不是她们说走就能走的。
左小姐看着章雪心吃瘪,不由的心情大好,喜滋滋的品着杯中米酒,在章雪心从她身边错过去的时候还故意气死人不偿命的冲她挑了挑眉毛。
章雪心憋了一肚子气,再见她这般赤果果羞辱的眼神不由的勃然大怒。
可是这个时候她又不能再主动挑衅,心思急转直下突然“哎哟”惨呼一声。
众人刚从她身上把视线移开,再度扭头看去,却是见她身形不稳的晃了两下,然后慌乱无措的直朝着左小姐那一桌旁边的桌子上扑去。
下一刻杯盘狼藉,乱七八糟的菜汤酒水溅了她一身。
“雪儿!”陈氏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扶她,“你还好吧?没事吧?”
“母亲!”章雪心委屈的抖着裙子上的污渍,眼泪直掉,突然扭头指着左小姐,大声道:“是她故意绊我的!母亲,是她故意绊我,让我当众出丑的,你要替女儿做主啊!”
横竖她现在的名声已经是臭了,那左小姐性子急又是个经不起挑拨的,不如拉着她一起垫背好了,谁叫这个女人幸灾乐祸看她的笑话了。
左小姐见她摔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闻言不由的柳眉倒竖,怒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绊了你了?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我不小心?这里都是金砖平地,我本来走的好端端,你倒是摔一个让我看看?”章雪心哭道,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抖着身上裙子,“不就是因为之前在宫门口的时候我和你争执了两句吗?你就这样害我,左小姐,你这心思是不是太过狭隘了!”
左小姐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气的满面通红,“你在这里乱放什么厥词?我根本就没有绊过你,谁知道你是怎么摔倒的,保不准是刚刚被王妃训斥了,便要诬赖我拿我出气呢!”
章雪心到底是心虚,闻言抖着裙子上的秽物往她面前逼去,恶狠狠道,“你因为你是什么人了?我犯得着为了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分明就是你绊的我!”
左小姐闻着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今日赴宴的人数众多,桌子前后摆了三排,间距也不是很大,左小姐慌乱之下险些就被身后的桌子绊倒,而不巧的是她身后一桌刚好坐着尉迟瑶。
尉迟瑶的反应很快,起身闪避之余就抬手扶了一下她的腰,提醒道:“小心些。”
这女子的气质虽然冷硬,但为人却不叫人讨厌。
“谢谢!”左小姐的在心里就十分喜欢她,见状就露齿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尉迟瑶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的瞬间她的眉心突然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跳,另一只手像是无意识的轻按了一下自己的左腹。
只不过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快,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好在是动作的幅度不大,伤口并没有裂开。
章雪心站得近,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眼光突然一闪。
她的心思一动,转身就抹着眼泪朝上首荣妃的方向跪了下去,道:“太妃娘娘,您要替臣女做主啊!”
荣妃被她闹的早就耐性耗尽,几乎是头疼的厉害,冷声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小心磕了碰了算什么事情?这样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来人,带她下去把衣服换了。”
章雪心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点也不肯护着自己,更是恼羞成怒。
陈氏去扶她起身,她却一把挡开陈氏的手自己爬起来。
左小姐冷哼一声,转身要回位子上。
章雪心的眸光一冷,脚下突然转了个方向用力踩住了她后面的裙裾。
左小姐一时不察,尖叫一声就向后铺了过去。
“倩儿——”左夫人惊慌失措的扑过去阻拦,却被桌案挡住。
尉迟瑶就站在两人旁边,不能坐视不理,她不耐烦的皱眉,一脚踹开左夫人脚边的一张矮几的同时一手已经托住左夫人,而旁边左小姐也被丫头扶住,可偏是不巧,那丫头脚步踉跄的往后一撞,手肘又刚好撞在了她左腹之间的那个位置。
尉迟瑶的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些恼意,抬头横了章雪心一眼。
章雪心竟然觉得这女人的眼神凌厉如刀锋一般,让她的心头一颤。
“章雪心,你太过分了!”左小姐怒气冲冲的提着裙子奔到她面前。
章雪心回过神来,也是破罐破摔,不屑道,“皇贵太妃刚刚不是说了,这里人多,偶尔撞一下碰一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难不成就只有你左倩柔娇贵,碰一下都不行吗?”
之前她指控左小姐绊她的时候没人真的看到,而这一回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是她踩住左小姐的裙子险些让左小姐摔到。
左小姐还想说什么,左夫人却是抢先一步将她拦下,对上首的荣妃和小皇帝道:“太妃娘娘,皇上,小女无状搅了宴会的气氛,臣妇代为向皇上娘娘还有卢大将军请罪,请皇上恩准臣妇先带她出宫,不敢再扰了各位贵人的雅兴。”
小皇帝点点头。
左夫人对尉迟瑶道了谢就拉着左小姐匆匆而去。
而此时荣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目光阴冷的盯着陈氏却是一语不发,显然是不准备管这档子闲事了。
陈氏更是不知所措——
到了这会儿,这场面已经不是她能应对的了。
章辉硬着头皮从男宾席走出来,跪地道,“微臣有罪,是微臣治家不严,没有教导好女儿,请皇上定罪。”
小皇帝虽然少不更事,但是被章雪心几次三番闹的脸上表情明显是垮着的,却只是纠结于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处置才算稳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灏身上。
宋灏的神色淡淡的,姿态优雅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章尚书连区区一个家宅都管治不好,要协助陛下治国只怕更是力不从心了。既然你自己也有次觉悟,那么今日回去就把你的官印交出来吧,暂且压在户部的大堂上,本宫准你的假,让你回家好好的整治一下自己的后院,防患于未然。”
虽然没有明着说革职,但是这个连期限都没有的所谓假期判下来,也是和罢官无异了。
章辉心里痛的厉害,面上却是露都不敢露,仍旧恭恭敬敬的跪地叩了个头:“臣遵旨!谢陛下和摄政王的恩典!”
这就是皇权!
这就是上位者的权力!
哪怕是你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俯首称臣恭恭敬敬的谢恩。
章夫人一听,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章雪心则是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那里完全没了反应。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一时意气耍了点小性子,竟然就让父亲丢了官了?这——
怎么会这样!
“内子的身体不好,微臣先行一步。”章辉忍痛道。
“嗯!”宋灏淡淡的应了声就没了后话。
后面宴会继续,所有人都显得小心翼翼的,更有几位自知加重子女骄纵的官员都在暗暗捏了把汗,下定决心回家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就在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再度寒暄上的时候,明乐的目光不经意的微微一瞥却见尉迟瑶悄然离席从偏殿退了出去。
对面男宾席的易明爵一直都盯着她那边的动静,见状也跟着离席走了。
明乐正在狐疑,身后长平就凑过来道,“尉迟小姐好像受了伤,方才一番动作,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伤口。”
“她伤的很重?”明乐却是意外,从始至终她都见她女子从容自若的模样,可如果不是伤势严重,也万不至于叫她中途就离席退出去。
“我陪你去看看吧!”宋灏看出她的隐忧,握了她的手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明乐却是压下他的手,“皇上这里需要你照应,你留下吧,我去看看就来。”
宋灏犹豫了一下,想想这是在宫里,也不能出什么事就嘱咐了长平和雪雁等人都跟着让明乐独自去了。
花园里尉迟瑶前脚刚刚出了偏殿大门,易明爵已经从另一边快步迎上来。
他的眉头皱的死紧,一把攥住她的手,慌张道:“你怎么了?”
尉迟瑶一同冷汗,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过分痛苦的表情,但是整张脸上的血色却是褪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丝的生气。
易明爵握着他冰冷的手指突然就慌乱无比。
尉迟瑶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摇头安抚道,“我没事,不过我有点累了,现在我能不能先行出宫?”
“你没事?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易明爵道,上下打量着她,却没有发现她到底伤在那里,他慌乱的握着她的手,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怒声道:“你受伤了是不是?在战场上?到底伤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方才殿中的那一点动作还不至于伤到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身上有旧伤。
“只是一点皮外伤,大概是伤口裂了,你想办法带我出宫吧,我回去换药重新包扎一下就好!”尉迟瑶道,她一直能够保持微笑,可是这个笑容落在易明爵的眼睛里却是刺激的他的眼睛通红。
他居然不知道她受了伤,还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度受伤!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大意马虎的人了,真是该死!
“别出宫了,宫里有太医我带你去!”易明爵道,弯身就要来抱她。
尉迟瑶却是警醒的往后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别!我自己能走!这里是皇宫,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不在乎被人看到,被他们看到了更好!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今天我就不该带你进宫来。”易明爵的心里突然就升起许多的恼意,一声不吭的上前就要强行将她抱起。
却奈何尉迟瑶的意志太过坚决,再次抬手将他挡开。
她的额上冷汗直冒,意识却十分清醒,目光清明而不留丝毫的破绽,铜墙铁壁一般不许人攻破。
以她现在的这个状态,易明爵不是不能强行带她走,可是他不知道她到底伤在哪里,生怕用强会再刺激到她的伤口。
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易明爵突然觉得深深的无力。
正在迟疑间,刚好明乐带着长平等人从殿内走了出来。
“阿九!”易明爵攥着拳头神情苦涩的看了她一眼。
明乐点头,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作安抚,然后就果断的对长平吩咐道,“去把柳扬叫来,再去太医院请一个女医官,雪雁许晴,你们两个把尉迟姑娘扶到偏殿里去。”
尉迟瑶的伤肯定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到底是个女子,柳扬和太医看诊都不方便。
“谢谢!”尉迟瑶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却没矫情,撑着旁边的柱子直起身子。
雪雁和雪晴不敢掉以轻心,一左一右扶着她进了偏殿。
易明爵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看着那个略显佝偻的背影,目光沉的很深很深。
他紧紧的抿着唇不做声,明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先跟着进去,你不想回宴会上,就在这里吹吹风吧。”
易明爵没吭声。
明乐也无暇管他,摇了摇头先行进了殿里。
不多时女医官和柳扬就赶了过来。
女医官替尉迟瑶解开衣衫查看,她的左腹应该是被长枪一类兵器刺伤,伤口很深,好在是没有伤到内脏,但是这段时间她一直长途跋涉没有安心休养伤口愈合不是很好,再加上在宴会上又被人冲撞伤口就裂开了。
女医官很仔细的给她重新换药包扎,用了柳扬给的金疮药血很快就止住了。
“医官说这伤口一定小心养着,若是再撕裂了,下一次只怕就难以愈合了。”给尉迟瑶包扎好了之后明乐却没有马上离去,倒了杯水递给她,自己坐在了床沿上。
“谢谢!”尉迟瑶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目光却是越过她去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明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就有些了然。
她之前一直担心易明爵是自剃头挑子一头热,可是从尉迟瑶这个细微的举动上来看,爵儿在她的心里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分量的吧?
“我让长平去给他传话了,你伤口才刚刚止住血,这半个时辰最好不要动,现在这里休息吧。”明乐道。
“嗯,给王妃添麻烦了!”尉迟瑶点头,这个时候她也不逞强。
身体是自己的,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不用和我客气。”明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卢将军要去镇国将军府上落脚,我要养伤就不要去虎威大营了,一会儿晚宴之后直接跟我回王府,先休养几天。”
尉迟瑶微微一愣,诧异的抬头看向明乐。
明乐看出她眼中困惑,就道,“依着爵儿的性子,怕是想要把你接去他那里的,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的,你到我那里他才能放心,而且由我出面,他也才没有办法拒绝。”
这的确是尉迟瑶担心的事。
她刻意的要和易明爵保持距离,却又不想伤他。
尉迟瑶神色复杂的看着明乐,犹豫再三还是吐出两个字:“谢谢!”
明乐的决定,说是为了明乐,也是为她!
“如果你不喜欢爵儿,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虽然他没有和我直接的提过,但是看的出来,他如今对你是很用心的,只怕轻易断不掉。”明乐看出她神色之间的无奈,就微微的叹了口气,把话挑明了说道:“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因为家境的关系,他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始学着成熟长大,咱们私底下说句话,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坐立不安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这是——”尉迟瑶皱眉,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还是说出心中揣测,“试图说服我吗?”
“我只是实事求是说出我知道的和看到的事。”明乐道,说着就稍稍放淡了笑容,正色道,“当然,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爵儿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没有理由不帮他不是吗?那个孩子的性格内敛,这段时间我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怕是等着他自己开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和他相依为命,这许多年来,虽然名义上我是他的姐姐,可实际上更多的事情却是他在保护我,一心一意的替我打算。到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他烦心不顺的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有道理袖手旁观。不过尉迟谷姑娘你是个十分聪慧的人,虽然他不说,可是想必你也能够看出他对你的心意。我不是要逼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心里也好有个数。”
尉迟瑶听她这般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心里越发的诧异。
不管明乐是怎样的人,她一直都觉得,哪怕明爵的这个姐姐与他的感情再好,哪怕是因为他的坚持而不得已的点头,在这件事上多少也会表现的勉强。
毕竟她和易明爵之间,本身就显得极不般配。
可事实上,却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明乐不但没有不满或是阻挠的意思,甚至很有替易明爵做说客的打算。
她承认在骨子里,她对像明乐这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有一种本能的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明乐和明爵这双姐弟都是性情中人,和那些从来只考虑家族关系和利益的世家子弟是不一样的。
尉迟瑶抿抿唇,似是陷入沉思。
明乐坐在床沿上耐心的等着。
良久之后尉迟瑶才重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一个字一个字很郑重的说道:“其实你也不是太了解爵儿的,实际上那些话他早就当面对我说过。”
这一次却是明乐惊诧。
因为这段时间易明爵一直都显得紧张和局促,所以她就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因为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喜欢的姑娘表白,却是不想他不声不响做出来的事已经超出她预料之外的好多步。
“他说过?”明乐微微皱眉,确认道。
“嗯!”尉迟瑶点头,她的神色但愿而宁静看着大门口洒在地砖上的阳光,“是我拒绝了。”
鼓足了勇气跟心爱的姑娘表白遭拒,却依旧还能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那般忐忑执着坚持着的——
明乐突然发现她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是有欠了解的。
“难道你是觉得你与他彼此并不般配?”明乐笑道。
尉迟瑶的性格爽朗,并且有独属于她自己的骄傲,肯定不会有这样迂腐的想法。
尉迟瑶闻言果然不过坦荡一笑,摇头道:“我跟他来自于完全不同的背景之下,我们是属于两个不同国界里的人。我承认他是个十分优秀的少年,他沉稳内敛,他骄傲又大气,我也不否认我十分喜欢和他相处在一起的感觉,我可以将他视作知己,当成弟弟,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跨越雷池一步。我不想破坏和他之间相处这种方式的美好。”
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这是个无法跨域的鸿沟。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易明爵亦然。
这种平衡,是她没有勇气也不想打破的。
明了看着她,这一刻才对这女子的想法有所了然了起来。
“我明白了!”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明乐笑道,“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去前面看看,宴会该散场了,一会儿我回来接你。”
“嗯!”尉迟瑶点头。
明乐拍拍她的手先行离开,去了前面却发现座位上的宋灏竟然不知所踪。
明乐皱眉,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划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