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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再次被送回礁岛上。
先前同学青出于蓝的演奏仍然难逃一死,让学生们大为震撼。
一片沉默中, 观察敏锐的莱西提出虫族对声音节奏“耐受性”的猜测, 还故意寻求孟鸳的“认可”, 孟鸳虽然不欲搭理他,但也默认了这点, 便因先前提醒不及时遭遇死者同学迁怒的目光。
这种芒刺在背一直维持到再次被带往角斗场。
接连目睹同伴牺牲本就让恐惧深植众人心中,情绪日渐崩溃,想到即将面临的境遇,学生们哪还顾得上噪音不噪音,当即情绪爆发,或呜咽啜泣或怨愤咒骂,连汹涌的水波都不能阻止。
“又要应付那条古怪的生物, 又不能让虫族不满!该死的!难道要我们学军区歌舞团的那些人又唱又跳吗?!”
“之前唱军歌还不是被嫌弃是噪音!我们的歌喉可不像艺术团那些姐姐们那么好!”
“军歌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首,既然不能重复, 谁知道是不是轮到我们就被唱光了, 总不能让我们现编吧?”
然而这次与学生们想象不同,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条蟒蛇。
【这一次,我们换一种玩法。】
阿浮站在学生们面前, 示意身旁的坐着二十五名巨虫, 【谁能制造出有趣的声音, 触动他们柔软的情绪, 谁就能活下来。】
十几个笼子尽数打开, 学生们被驱赶出来, 听巨虫又道:【你们只有二十五个幸存名额, 请好好珍惜。】
学生们面面相窥。
莱西走出来,“可以随便试吗?”
【自然可以。】阿浮道:【不过如果失败了,就要留下命来。】
此话一出,原本跃跃欲试的人再次安静下来。
【当然,你们也可以慢慢耗着,不过只有一天时间,到傍晚退潮时分,不论剩下多少人,都只能请你们长眠海底了。】
又是一片静默。
没有人去当出头鸟。
蒋杰瑞带着校友们寻到人群里的孟鸳,几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的绿巨人忍不住狠狠来了个熊抱,差点勒得孟鸳喘不过气来,下意识要推开,抬头撞见大个子红了眼眶,像是要哭,孟鸳手下一顿,便任由他抱了。
特长生也像找到了依靠的孩童,肆意释放自己的情绪。
“现在要怎么办?”
“谁知道这些喜欢吃人肉的家伙是不是都铁石心肠?我看就不像能轻易被触动的!”
“我就知道,我们不该来!”
特长生们越说越悲观,“如果不是参加狗屁文赛,哪会遇到这种事情?!”
“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蒋杰瑞松开孟鸳,扭头怒怼,“现在抱怨又有什么用!也不怪别人骂你们垃圾!一出事除了抱怨你们还会什么?!”
孟鸳看了眼蒋杰瑞,也不知是不是藉此虚张声势来掩饰恐慌,绿巨人暴躁到有点异常。
这边的骚动引起虫族频频侧目,孟鸳朝特长生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而后才安抚道:
“我既然带你们出来,就一定会把你们再带回去。”
孟鸳这样说时,表情没什么波动,连语气都很寻常,却神奇的,有种没来由的信服感,这可能归功于文赛里孟鸳轻描淡写率领团队一步一步冲进决赛时,也是这般淡定。
黄肤少年的平静总有种安定人心的感染力。
仿佛再难的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旁边同样和莱西聚头的连达闻言,瞥来一眼。
生死关头,他也没在孟鸳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只用眼神抒发一下轻嘲就收回视线,继续同莱西商讨情况。
可那仿佛一句【凭什么?】的眼神,却激得蒋杰瑞又要跳脚,被孟鸳拍拍肩膀镇压下来。
孟鸳带人在角落坐下,开始思索怎样的音乐能让虫族产生共鸣?
显然,再来一首《生日快乐》这种简单粗暴的曲目是不够格的。
更动情的歌曲,孟鸳听过不少,但也只是创作缺乏灵感的时候用以舒缓压力,大多听过就忘,撑死能哼哼几段,歌词都记不全,要声情并茂的唱出来实在强人所难。
唯有依靠他的梦境才有一线生机。
这样想着,孟鸳靠着铁笼栏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这一不知该说是标新立异还是“自暴自弃”的行为,频频引人侧目。
连蒋杰瑞都摸不着头脑,难以理解,只能把投以异样目光的人瞪回去,坐到孟鸳身旁“护驾”。
“啧。”连达余光瞥到,忍不住嘟囔一句,“果然军校生大都头脑简单,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信服。”
……
孟鸳站在书斋,满书架寻找可用的小世界,好不容易找到一册以古典音乐为主题的,却显示【客已满】,需要等待。
再睁开眼,莱西已经率先出站出来,朝一位雌性虫族走去。
全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莱西张口前下意识摸了下终端,像是里面储存了什么让他定心的东西。
等莱西开嗓,孟鸳愣了一下。
打头那句咬字不清的“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分明是21世纪流行老歌里有名的洗脑神曲,其感染力自不必说。不仅面前雌虫忍不住晃动触角,连两旁的都跟着摇摆庞大的身躯,摇地不堪重负的座椅都吱嘎直响,也就远处的雄性们纹丝不动。
环视周围,学生们都被这满口古语镇住,即使听不懂内容,充满韵律感的节奏都能准确无误地轰炸每个人的大脑。
孟鸳瞬间想到,那则故事里让虫王意识到音乐之美的,很可能就是莱西。
等莱西唱完,旁边卷着触角的阿浮沉默许久,【再来一遍。】
围观同学们心猛然一紧,连达更是下意识屏息,莱西表情还算冷静,但从他再次张口后因嗓音微微颤抖而更加含糊不清的咬字发音,孟鸳还是洞悉了他的紧张。
这一次效果大不如前,对面雌虫摇晃触角的幅度减小,在旁聆听的阿浮垂下的触角更是未曾颤动过。
莱西整颗心提了起来,一曲唱完,只听到一句:【再来。】
莱西又唱了一遍,阿浮虫脸上面皮紧绷,瞧不出丝毫听后感,仿佛内心毫无波动,又是一声:【接着唱。】
三五遍后,围观学生们对歌曲越发记忆深刻,自发摇头晃脑。
可与之成对比的,是虫族越来越冷淡的回应,不由让莱西越发忐忑,面前雌虫除了百无聊赖时蜷缩下触角,已不再有更多回应,旁听的阿浮更是绞起触角,嘟囔道:【腻味。】
莱西心一沉,差点以为功败垂成,围观者也瞬间想起上一个得到这个点评的学生的遭遇,忍不住移开视线。
出乎意料的,阿浮居然点了点触角,表示通过的意思。
长松中学的人松了口气,而后爆发欢呼,等阿浮投来“视线”,才安分下来。
他们簇拥着莱西走到僻静角落,只见莱西打开终端放出了些精子符号一样的文件投影,而后低语了什么,旁边人时不时点头应和,张嘴低声模仿。
有人想偷听,才凑近几步,那些人立刻警惕抬头,冰冷的视线逼得偷听者讪讪走远。
没过多久,连达再次走出来,有样学样走向一位雌性虫族,唱起另一首孟鸳耳熟的口水歌,节奏明快,朗朗上口,对这些高精神力的未来人,要学会非常容易。
孟鸳没想到,莱西会分享终端里储存的有限古曲。不过他没有过分关注莱西的大公无私,而是把精力放在阿浮身上。
照旧的,阿浮一遍遍让连达重复歌曲,直到雌虫内心再无波动,才放人回去。
孟鸳隐约明白了阿浮的用意。
它在试探“耐受性”。
莱西的先辈许是个神曲爱好者,长松中学的人相继勇敢开嗓,欢快魔性的曲调,逗得目标虫族或左摇右摆,或前仰后合,或触角乱颤,或哼哼唧唧跟着吟唱。
但往往再行重复,效力便如飞流直下,少者三五遍止,多者六七遍止。
孟鸳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误区。
他对无脸虫的了解,不过是通过道听途说的故事。虽说空穴不来风,可若这风是建立在洗脑歌上,单一例证偏向性太强,不足以推断出客观的结论。洗脑歌能如瘟疫般快速传播,本身是依靠节奏歌词简单重复使人印象深刻,就像通过重复背诵来提高记忆那样,一种魔性植入。
也常常被套上“俗不可耐”的标签。
在更新换代的网络浪潮里,哗众取宠只能流行一时。
无脸虫既然能听懂世间任何语言,那么揭开那层流于表面的感染力,自然也能洞悉神曲的毫无内涵,而盘踞歌单的金曲老歌,总是以情动人。乐坛里经久不衰,让人回味再回味还百听不腻的,永远是那些纯净的古典之声。
或许触动心灵的音乐,会是打破“耐受性”的关键?
不知道是思考太久,还是魔性洗脑歌听太多,孟鸳头部开始隐隐作痛。
他靠墙闭目养神的功夫,众人围观又一位长松中学的人站在雌性虫族面前,并且顺利通过考验,发现了点深意。
“他们好像选的都是雌性?”
“果然女性要比男性感性心软许多,哪怕是虫族。”
蒋杰瑞咬牙嘟囔一声“狡猾”,眼见着可选雌虫越来越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头去看孟鸳,这家伙居然又闭上眼睛睡了。
察觉到灼灼视线,孟鸳睁开眼,旁边绿脑袋立刻凑来,“咱们要怎么办?”
孟鸳摇了摇头,周围跟着望来的特长生们一脸失落,孟鸳却没精力安抚。
他皱着眉,头疼越演愈烈,再次闭眼,想通过入梦排遣这种难受,可处于阵痛中,根本无法强制沉睡。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三三两两的长松中学的学生结伴上前,接连脱险,对莱西感激涕零,旁人不难猜出这都是莱西的功劳,开始跟莱西套起近乎。
特长生们在这种气氛下,渐渐“军心”不稳,频频回望孟鸳,想寻求点慰藉,可几乎头痛欲裂到达巅峰的孟鸳根本无暇顾及。
他揉着额,沉默不语,没有丝毫回应。
特长生们面露失望,羡慕地看向能当莱西队友的幸运儿,这时,九名雌虫选完,前方发生了变故!
孟鸳抬头去看,虫族主持触角颤动,像是刚刚使力过。
三名长松中学的学生已经悄无声息软倒在雄虫脚下,显然这次,肤浅的神曲没有触动冷血的雄性。
不同于学生们的惊恐,孟鸳发现,脑内抽痛渐渐停歇,他终于可以安稳入睡,再次来到书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