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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北医院因医闹大火,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网络新闻。
九点二十,时瑾手机里有七个未接来电,都是姜九笙打来的,他立马拨回去。
只响了一下,姜九笙就接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语气很急,带着愠怒。
时瑾站在车门旁,用手掩住手机的听筒,隔开马路上的杂音:“怎么了?”
“你吓死我了。”她语气里,全是心有余悸,像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声音都微颤着。
时瑾放低声音,带了安抚:“不急,笙笙,你慢慢说。”
她缓了缓,恢复了平静:“医院发生火灾了,你电话打不通,我怕你出事。”
时瑾错愕了一瞬,随即唇角轻扬,语气里难掩被她挂念的欢愉之情:“手机刚刚放在车里了,没有听到。”
车水马龙,电话里,隐约还嘈杂的声音。
“你在外面?”姜九笙问。
时瑾回:“嗯,我在接人。”
“接谁?”
他想了想:“小舅子。”
姜九笙愣:“……”
这时,车旁的少年走过来,还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对时瑾说:“我接。”
语速很慢,说话时木讷又机械,是姜锦禹。
时瑾迟疑了一下,把电话给了他。
姜锦禹背过身去,语速还是很慢,却不再死气沉沉,带了几分微不可闻的雀跃:“姐姐,是我,锦禹。”
姜九笙显然惊住了:“你在哪?”
他回答:“江北机场。”
“一个人来的?”
“嗯,”隔了几秒,姜锦禹补充,“来找你。”
回答很简短,他还不适应说很多话,几乎一字一顿,表达却很清楚。
姜九笙语气不由得沉了几分:“有没有不适?”
他有轻微的社交恐惧,会害怕人群。
一个人出门,太胡来了。
少年回话的时候,很乖巧:“没有。”他顿了一下,有些赧然,说,“迷路了。”他头上全是汗,眼睛到现在都是红的。
撒谎了。
他还是怕人群,特别不适,难受,可不能让姐姐担心。
姜九笙又问:“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却给时瑾打了。
姜锦禹想了想:“姐夫,”他看了时瑾一眼,说了一个字,“闲。”
时瑾:“……”
他一上午都是手术,找了几个医生代他。
闲?
暴躁,想拧人脑袋。
上了车,时瑾戴了蓝牙耳机,边开车,边和姜九笙谈起了姜锦禹的住宿问题。
她想让姜锦禹去御景银湾,跟她同住。
时瑾更想拧人脑袋了,想也不想,拒绝:“不可以。”
姜九笙试图协商:“时瑾——”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住酒店。”
姜九笙沉默了一下,没有争,很平静地表态:“那我和锦禹一起住酒店。”
时瑾语气坚决:“不行。”
他的意思很明确,二人世界,绝不允许插足,已经有一个姜博美天天碍眼,怎么能容忍第二个来碍事的。
平时姜九笙基本对时瑾有求必应,不过这一次,例外:“锦禹有自闭症,不能让他一个人。”
时瑾抬眼,看了看后视镜。
后座上,坐得笔直的少年,正在瞪他,非常恶狠狠地,一副恨不得把电话抢过去的表情。
时瑾凝了凝眼底的薄光:“笙笙,你弟弟不是普通的自闭症。”至少,他的智商非常高,没有语言障碍,也没有认知错误,只是不愿意沟通。
时瑾敢肯定,是后天环境致使他封闭了自己,而并没有任何能力缺陷。
姜九笙语气软下来,放弃了争论:“你要是不让他和我们一起住,”她心平气和地说,“时瑾,那你自己住吧。”
“……”
争不过她,怕她不高兴,怕她生气。
时瑾默了几秒,眼底清光沉下,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眉宇间笼了一片阴翳:“我听你的。”
后座的少年,勾唇,洋洋得意。
时瑾觉得他家笙笙可能忘了,他才是精神病,竟不纵着他。一路上,他心情异常烦躁,车开得很快,同后座的少年一句话都没讲,整个车厢里,气压异常得低。
姜九笙回御景银湾已经傍晚了,一开门,屋里昏暗,灯都没开,若是以往,时瑾定会第一时间过来帮她拿鞋,并且吻她,姜博美也会跟在后面,摇头摆尾。
不过,今天毫无动静。
姜九笙开了客厅的灯,看见时瑾坐在沙发上,冷着脸,博美趴得远远的,瑟瑟发抖的样子,沙发对面,少年笔直坐着,听闻了声音,立马回头,对她笑了笑。
姜九笙喊了姜锦禹一声,他站起来,乖乖去到她身边,姜博美也摇着尾巴冲她兴奋地汪汪了两声。
然而时瑾,纹丝不动,眉间阴翳挥之不散。
难得,好脾气的时瑾跟她闹性子,完全不顾平时的君子涵养。
姜九笙好笑,走过去:“怎么了?”
不像平时那样温柔耐心,时瑾言词里,带了指控:“你弟弟,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
姜九笙这才注意到,家里的摆设有挪动过。
“我没有。”说话的同时,姜锦禹走到玄关,把她刚换下的鞋放进鞋柜里,摆得整整齐齐,从大到小,依次排好。
姜九笙:“……”
她查过一点资料,有的自闭症患者除了社交与语言障碍,还会存在一些其他症状,比如重复做一件事,比如专注某件东西,比如多动,比如强迫。
姜九笙故意把话题岔开,问姜锦禹:“晚上想吃什么?”
他好像心情很好,回答得很快:“鱼。”
姜博美也汪了一声,好像很喜欢锦禹,围着他打转,摇头摆尾很兴奋。
姜九笙笑了笑,倾身,牵住时瑾的手:“去超市吧,买鱼。”
他眼底阴郁散了些,起身揽住姜九笙,帮她拿了包,抬头看向姜锦禹,语气里带着命令:“不准动那个书柜。”
客厅那个内嵌的书柜,上面基本都是时瑾的书,按照英文字母排列的。姜锦禹从进来这个屋子起,盯着那个书柜看了八次。
时瑾懂心理,知道他想做什么。
因为外面人多,姜锦禹和博美在家守着,时瑾带了姜九笙出门,半个小时后,两人从超市回来,那个书柜的书——
果然,全部重排了,依照书本的大小,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时瑾唇角抿成了僵直的一条线,拧着眉,眼里一片沉色起起伏伏,他隐忍着情绪:“我分明说过不可以动那个书柜。”
姜锦禹坐在吊篮椅里,低头,道歉:“对不起。”少年没什么表情,“没忍住。”
时瑾:“……”
笙笙的弟弟,又不能打。
他扔下手里的购物袋:“笙笙,我今天不想做饭。”
姜九笙错愕了一下。
破天荒了,她家一向绅士贵气的时医生居然耍起了性子。很显然,时瑾和锦禹气场,相冲了。
姜九笙觉得不能再刺激时瑾了:“那我做。”
她提起购物袋,往厨房去了。
不到三分钟,时瑾去了厨房,把她刚系上的围裙脱下来,脸色还阴着:“你出去。”
姜九笙哑然失笑,没说什么,往外走,可刚迈出脚,时瑾又拉住她了。
他一只手搂她,声音压着,低低的,带着意难平的沉闷:“我心情不太好,你哄哄我,我怕我控制不住会发脾气。”
他不是说着玩的,他很焦躁,想砸东西,一个姜锦禹,分去了她太多关注,他受不了,偏激成狂,心里那头凶兽,一直在啃咬他的耐心与理智。
几乎是命令:“笙笙,亲我。”
姜九笙没说什么,如他所愿,勾着他的脖子,把唇凑过去。
时瑾直接把她摁在了橱柜上。
翌日,旭日初升,早春的太阳是淡淡的暖色,透过落地窗,落一地橘黄。
温书甯抬头,放下手里的咖啡:“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林安之站在门旁,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目下无尘,没有任何开场白,说:“我会息影,所有广告和剧本的合约都终止,赔偿问题我会请律师来跟你谈。”
每一个字,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温书甯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离得远,目光遥遥相对,像隔着山水,冷漠与薄凉得很,他咬字很重:“以后我跟你,”冷冷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顿了一下,字字艰涩,“跟你温家,没有任何关系。”
呵。
他是来划清界限的。
温书甯冷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开口:“星途不要了?温家的荣华也不要了?”似乎觉得好笑,嘲讽着,“就为了一个莫冰?”
他一句解释都没有,眼里决绝得逼人:“你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我来。”目光凛凛,全是孤注一掷的孤勇,“别动莫冰,我会跟你拼命。”
那双眼里,有杀气,有滔天的恨,还有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狠。
一个莫冰而已,他不要命一样。
“林安之!”她语气里,全是不甘,是不肯罢休的怒气。
林安之置若罔闻,转身就走。
温书甯霍然起身,瞋目裂眦,冲着林安之的背影大喊:“你休想!你休想惹了我还全身而退,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他头也不回,走出了办公室。
“咣——”
咖啡杯重重砸地,她气得崩溃大叫。
她做了这么多,还是留不住他,甚至,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哪怕是一眼,从头到尾,是她一厢情愿,导了一出疯狂的独角戏。
她都跳到深渊了,他们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她坐下,颤着手,拨了内线:“把东西发给天娱日报的刘记者。”
“好的,温总。”
挂了电话,温书甯靠在老板椅上,看着落地窗外刺眼的光,双目通红,她笑了,不能爱她,那就恨她好了,总之,是要让他记她一辈子……
日头正好,微微灼眼,扑面而来的风,微暖中裹挟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林安之单手扶着方向盘,按了莫冰的号码。
“安之。”
他唇角弯着:“在做什么?”
莫冰似乎心情不错,语气轻松:“办理出院。”
林安之眉头微皱:“不要出院,我不放心你和宝宝。”
她笑了笑,语调懒洋洋的:“我们都很好,工作已经积了很多了,不能再在医院耗了。”
他思考片刻,建议:“不能提前休产假?”
“宝宝才两个多月,哪有这么早休产假的。”莫冰玩笑,“我还要赚奶粉钱。”
林安之当了真,口吻非常认真:“我养你啊。”
莫冰低低笑出了声,揶揄:“林先生,你好像已经失业了。”
他顿了顿:“那你养我吧。”
她从善如流:“好啊。”
他确实失业了。
估计明天就要宣布息影,他们说好了的,他退出华纳,做什么都好,只要离温家远一点。莫冰想让他做幕后,不过,他的打算很简单,不异地就好,从事什么都无所谓,最好是自由职业,能跟着莫冰天南地北,不想总见不到面。他甚至考虑了,去给姜九笙当助理,那样的话,基本天天都能见到莫冰。
当然,莫冰否决了这个听起来很大胆随意的提议。
林安之提了车速:“我过去接你,等我。”
“好。”
他们都约好了,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畅想到了以后黄土白骨的身后事,只是,还是没能敌得过人心莫测。
莫冰还没等到林安之,记者就先来了,围住了整个天北医院的大门,像守株待兔的狼群,一见她,就疯狂地扑上去,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火光,像是要把她活活吞噬。
莫冰甚至来不及后退,就被截断了后路,一双双拿着拾音话筒的推手伸向她,步步紧逼。
“莫冰小姐,你和林影帝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你知道林影帝有女朋友吗?”
“关于那篇说你是第三者的报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摄像设备却越来越逼近,头有些眩晕,耳边是喋喋不休的质问,那一张张根本不容得她解释的嘴,像血盆大口一样,咄咄逼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插足他们的感情的?”
“华纳的温总知道你和林影帝的关系吗?”
“你住院这么久,是什么问题?怀孕了吗?”
“……”
她摇摇欲坠,耳边有嗡嗡耳鸣,腹部抽痛,她捂着肚子,踉跄了几步,软软倒地。
围堵的人群一瞬惊愕之后,随即暴乱,各自推搡拥挤,卯足了劲往昏倒在地的莫冰靠拢,外围的媒体恨不得整个扑上去,拿个一手资料。
推挤得狠了,不知谁先绊了一跤,然后整个场面失控,踩踏、拥挤、还有一波盖过一波的喧嚣与诘问。
地上的人低低轻喃。
帮我……
虚弱无力的两个人被湮灭在嘈杂的喧闹声里。
车轮疾速刮过地面,摩擦出一路压痕,黑色的宾利停在医院门口,车上的人慌张下车,疯了似的跑过去。
“莫冰!”
是林安之。
终究来晚了一步,姜九笙拉住了他,目光里全是寒星:“你不能过去。”
他肩膀剧烈地颤抖,收回了脚,缓缓蹲下,一拳打在地上,手背顿时鲜血淋漓。
姜九笙直接摘了口罩,跑过去,没有时间耽搁,她直接用最粗暴的方法,一个回旋踢将外围的人踹开:“你他妈都滚开!”
镜头扭转,一双双跃跃欲试的瞳孔朝后面看去。
是姜九笙。
向来处变不惊的她,像头被惹怒了狮子,拳头裹着外套,若是推不开人群,她便直接动手,狂躁得不行,硬生生在拥挤推扯的人群里拨开一条路来。
她一看地上的莫冰,整个人脸色都沉了,大喊了一声宇文:“把他们的脸全部拍下来,莫冰要是有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晚她一步的宇文冲锋吩咐了随行的秘书,一句话都说,抡起拳头就打人。
妈的。
真他妈该死!
场面极其混乱,怒骂与争论声叫人震耳欲聋。
姜九笙顾及不了那么多,将莫冰扶起来:“莫冰,莫冰。”
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莫冰抱着肚子蜷着,脸上白得像纸。姜九笙立马把她抱起来,这才看见,地上有一小滩殷红的血渍。
姜九笙慌了,对宇文冲锋大喊:“快叫医生,叫医生!”
宇文冲锋健步跑进了医院大厅。
“笙笙,”
莫冰睁开了眼,眸光苍凉,她抬手,指尖有血,拉住了姜九笙的袖子:“帮我……”
姜九笙用力点头,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了莫冰,抱起她,怒红了一双眼:“不准拍!”她抱着莫冰,吃力地往外挤,“滚开!你们都滚开!”
记者非但不让开,还逼近了去拍照,嘴里喋喋不休,全是质问与声讨。
口口声声地打着还原真相的幌子,却做着最泯灭良知的勾当,一双双精光矍铄的眼里,只有贪婪,只有雀跃与欲望。
败类!
姜九笙一脚踹了最近的那台相机,不等那中年记者发难,她大声喊来宇文冲锋的随行秘书,声调高提,掷地有声:“明宇,把他们的相机、录音笔,还有任何能通讯记录的设备全部砸了,内存卡一张都不能留。”
温书甯先发制人,将莫冰与林安之的照片曝光,已经抢了先机,今天的事,就是一张照片都不能流出去。
胡明宇立马会意,对同行的保镖下了命令,砸,全部砸!
记者媒体哪里甘心,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骂骂咧咧地指责,一边还要护着手里的‘一手资料’。
胡明宇练了几年柔道,性子刚,拳头更刚,不交东西,直接打,托词都想好了,记者聚众攻击无辜百姓,路见不平暴打人渣,大不了他吃几天牢饭。
一时,惨叫连连。
“有任何不甘尽管来找我,”姜九笙把莫冰放在了急救的推车上,目光凛凛,只留了一句话,“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挨个去找你们。”
留下一句话,姜九笙跟车去了急救室。
剩下的摊子,宇文冲锋来收,解决好监控问题后,直接报了警。
在警方来之前,几十家媒体都蹲守在医院,各个口里振振有词,将医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约摸二十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车上的医护人员下来,一见门口围堵的人,急躁地大喊:“让开!急救!”
“快让开!”
“他妈的全部滚!”
将人全部骂走后,那医护人员边按住推车上病患汩汩的伤口,边对接应的医生道:“崔医生,立马准备手术,有两个患者,车祸事故,一个心脏及心包损伤,一个脾脏破裂,通知麻醉科、普外,还有心外。”
二十分钟后,莫冰出了急救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醒来,林安之守在床头,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孩子呢?”她直直地盯着他。
他握着她的手,一双眼通红,唇角也被他咬破了,狼狈又落魄,他说:“莫冰,你先休息。”
莫冰朝他喊:“孩子怎么样了?”
林安之垂下眸,埋头在她掌心,滚烫的泪砸下来:“以后还会有,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
她怔了很久,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下去,抽回手,没有哭闹,转头,安静地看着他:“我不想怪你,可是,”她停顿,木讷又机械地开口,眼里空洞,什么影子映不进去,“暂时不要让我见到你,我难受。”
林安之看了她很久,起身,弓着背走出了病房,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跌跌撞撞。
病房外,姜九笙抬头,见林安之,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别再来了,你和莫冰再也不可能了。”
林安之被定住了一样,眼神木然。
姜九笙手里还夹着烟,没有点燃,沉默了许久,压着声音:“刚才送来两个车祸患者,是莫冰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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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一件事,本章情节略有小说化,如果你们谁是记者,切记,不要做这样丧心病狂的记者,为了爆点,人性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