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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埋伏下的杀手如今已被他们利用“风声鹤唳”给引开,他们则趁此空隙尾随奔至长胜楼进行下一波。
长胜楼乃西街中较为著名的一道靓丽风景线,楼阁为多木结构,架构形式为重屋式,呈方形、共二层,而东侧为坊市,凭栏飘纱抒怀、绰约多仙子,西侧则有抚江浩浩荡荡洄朔成湖,长桥卧波、西山横翠、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此时的镔城人气早被搬空,只剩凉凉的坊市紧闭,淅淅沥沥的雨水浸湿那垂逸的坊纱帘幕,一片水洼在挑台檐下滴滴答答作响。
从一间拱挑茶室的矮窗朝外探目,陈白起看着斜上方,道:“长胜楼上有人。”
后卿亦撩起一截帘棂下垂落滚圆的珠帘,扬目望去。
“长楼胜登览可眺西街与抚湖,若想监视四周自然不会放过此处。”
婆娑从外而归,他扯下蓑衣,拍了拍肩上飘染的雨水,抑着声量向后卿禀报道:“相国,那群杀手开始搜街了!”
先前他被派出隐于高处监视敌方行动,便见空寂的坊市街道之上,十城的杀手因追捕不到人,便开始挨间踢翻了门,进室内搜查,看这架势是寸土寸步地搜刮,绝不放过任何一处位置。
“这是迟早之事。”相国不慌不忙应下,他看向陈白起:“该进行下一步了。”
陈白起眼神动了动,颔首。
她转过身问姚粒:“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妥当了?”
姚粒正色道:“嗯,都准备好了。”说完,他又迟疑了一下:“可是雨势这么大,若中途出现了意外,只怕会功亏一篑。”
陈白起笑,勾起滑落的一缕发丝绕于耳后,俏皮道:“就是趁着雨势才可实施啊,若青天白日,只怕还瞒不过去呢。”
姚粒不慎被她的美色晃了一下眼,忙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透拖着那条伤腿从茶几后撑站了起来,他背着弓箭,道:“事不宜迟,我们便行动吧。”
“婆娑,你记住,等你将人引至湖边之后,便不必顾忌任何事情,立即遁水撤离。”陈白起对着婆娑再交待了一遍,她道:“切不可多言、多作逗留。”
婆娑甩了一把编成长辫的长发,扬起小巧的下巴傲气道:“我办事,你放心。”
陈白起又对透道:“透,我所设定的位置你定要记清,还有听信号,箭中位置不可偏离太多。”
透取出弓握于手中,猫眸熠熠,粉唇抿紧:“我知道。”
陈白起点头,最后她向姚粒确认:“姚粒,你确保机关远处瞧着没有问题?”
姚粒肯定道:“我已试验了多次,不会有问题的。”
“那好。”陈白起笑盈眸中,似有锐光破晓而出:“接下来我们便去验收成果吧。”
——
十城的杀手仍旧在挨户搜查,街道两旁幌子飘摇,土墙黑瓦,雨势不减,他们确定人定然藏在这坊间某处,终于有人在一间偏隅茶室撞破一人潜藏欲逃。
“找到人了!”
“速追!”
“若不能活抓,便格杀勿论!”
一语惊起数十条人影如鞭射出,只见茶室那人身着普通的褐土黄色短衣与长裤,他一把掀翻了茶室的茶几,便翻窗而出,遁入雨中。
众杀手紧追而上,却见那人身形如云,轻功飘忽上下,令人抓摸不透,一时难以触碰其身影。
“取弓来,射!”
眼见对方借着抚湖周边的树丛桥墩遮掩,远远飘去,杀手便取出弓弩,对准其背影射出一箭。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并下着大雨,并不知是否射中,但见那人影忽地从空中一个踉跄,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摇曳而坠落时,他们便猜应当是中箭了。
“人已中箭,分散左右围抄上去!”
而等他们来到抚湖的岸边之时,只见方才一直紧追不舍的那道土黄色身影正四肢无力浮飘于水面,其背朝下,面朝下,一时难辨生死。
领头者暗道,那一箭亦不知射中哪处,万一是诈……他眯了眯眼,招手:“朝上面再射几箭。”
“喏!”
弓手半蹲于岸边,对准水上飘浮的身影便是“咻咻”数箭射中其身,并且箭箭刺其要害,而这时雨势滚动水流渐急,冲刷着那具明显是尸体的身影开始飘走。
“必须查看此人是何身份,尔等下去,将人捞上来!”领头者下令。
“喏!”
两名懂凫水的杀手一跃跳入河水之中,其它人则在岸边接应,当他们慢慢游进正准备伸手捞人时,却不知何处射来一只飞箭,飞箭并没有对准杀手,而是直直射入那具尸体。
杀手觉身后风声骤紧,便下意识松手避开,而那一箭恰好将飘浮的人射翻了过来。
杀手们四处张望,却一时难察暗箭从何而来,再一回头,却惊觉之前那个被箭射穿的并非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个穿着与先前逃跑之人一模一样衣服的“稻草人”。
它乃用稻草所扎,四肢与头与真人皆十分相似,穿上衣物与鞋,头上还绑上蓑帽,远远瞧着便像极了一个人。
“是假人。”下水的杀手惊呼。
“等等,他身上是什么?”
翻过来的稻草人身上分明还绑着许多奇怪的布包,鼓鼓囊囊,这时,又是一箭射来。
暗中人的箭术十分了得,精准且迅猛,完全不给杀手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将稻草人身上绑着的布包给射破,当即扑粉飘出,布包内的粉块也一并掉了出来,当即天上下的雨、湖中的水一浸泡到粉块,便“咕噜咕噜”地开始冒烟。
“这是什么?!”
“是毒烟!”
有人慌乱地喊叫着。
杀手们当即退开远离岸边,这时又是一箭射出,但这次箭上却绑了东西,当箭刺中树干时,那绑着的东西便飘散开来,却是一种粉沫,奇的是这种粉沫一沾上人身,再遇上雨水便如火烧一般灼烫着他们的衣物,杀手们惊吓不已,拍灭不行时,便有人慌跄地跳落了水。
“射!”
暗处,一道清悦余音袅袅的女声骤然响起,本被这一遭变故折腾得手忙脚乱的杀手们都怔呆了。
但也没有时间给他们回过神,只见暗处飞来的箭若叩珠,接连不暇,几瞬便放倒在湖中的一大批人。
湖中腾起的烟雾令杀手们辨不清敌方位置,但早在暗处等待多时,早就摸清一切的人却箭无虚发,箭箭命中目标。
“走!”
眼看身边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部分果敢的杀手撕掉沾粉的衣服,便飞速退高处奔去,一来可以伺机观察敌人的方位,二来高处视野更开阔一些,可避开湖中冒起的白烟。
然而陈白起一开始便没打算给他们留任何退处,只见高墙处,一道利落昂直的身影早就等候多时,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一条长鞭如灵蛇出洞,翻飞抽打,不容一人过。
此时杀手们如何不知自己中了敌人的陷阱,只怕杀人不成反被猎杀。
跌落地面的杀手刚站起来,便听到巷口内传来清脆的铃声,岑岑响起,似游丝缠耳,无孔不入,杀手们听到这铃声,一开始神色恍忽,尔后呆若木鸡,最终头痛欲裂。
但这种痛苦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因为转瞬他们便被割了喉,逐一倒下。
眼见从西街被引出的杀手已解决得差不多了,陈白起与后卿才穿着蓑衣步出巷子,透澈的雨水渐渐染红,浸流过他们的鞋底。
雨打芭蕉,风亦飘飘,雨亦潇潇。
“看来你的计谋十分奏效。”后卿道。
陈白起道:“他们仗着人多太大意了,若非如此,这个计划还不容易成功。”
“方才那些白色粉块,你讲是石灰?”
“嗯,它的特性便是遇水产生大量的热,如同沸水会冒烟一般,若条件合适量够大,甚至能爆炸。”
“何为爆炸?”后卿没听过这个词。
陈白起想了想,便道:“便是一种将力量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然而当它再困不住时,便会以一种更激烈的方式反弹出来。”
后卿若有所思,虽还是有些词汇听着陌生懵懂,但她话中的大体含义他却是懂了。
两人正在谈话之际,变故徒生,不知何时他们头顶忽拉扯一声长鸣。
陈白起一惊,抬头一看,愕然发现他们头顶之上竟悬着一白一黑的两枚玉环,这两枚玉环交合之时,竟会自动撞击相扣,发出一声声长鸣。
她迅速与神色同样的后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意外。
“等你们很久了。”
雨中传来一道粗嘎低沉的嗓音,这道嗓音辨识度极高,一则是因为太难听了,二则是因为太突兀了。
陈白起与后卿默契地收回眼中的神色,一同转身,只见墙角芭蕉树下站着一个阴沉高大的男子,他一身肌肉贲张,十分壮硕浑厚,他在雨中不避不躲,任雨水淋湿岿然不动。
他缓缓抬目,目光麻木冰冷,面上的那一条蛟龙纹身十分显眼。
“十城城主蛰雷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一挥臂,一柄尖头似鲨鱼般、锯轮齿粗大的绞刀从其身后祭出,那刀长足有他身量那般高,刀面厚重,舞动之间,风气刮得他周围的雨势骤急,扑乱砸飞,一股冷空气从其脚底扑散开来,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后卿挥袖挡开那砸飞过来的雨水珠,将陈白起挡于身后。
他弯了弯瑰色的唇,玲珑琥珀眸藏千机,淡淡道:“阴阳环,看来阴阳家的吴长鸠也在这吧。”
阴阳环乃阴阳家吴长鸠的贴身器物,器不离身,阴阳环既然在此处,这表示吴长鸠便在这附近。
“哈哈哈哈……果然是名动九洲的鬼谷后卿啊,竟知这阴阳环乃咱的名器啊。”
被他点破,一道干瘦、从头遮罩到脚的身影慢吞吞地从后方踱出,他举着伞,掂着脚尖,行走间左避右闪,像是怕被沾湿了水的毛老鼠一般。
“什么是阴阳环?”
陈白起颦眉低声问后卿。
“一会儿再与你解释。”后卿偏过头安抚了她一声,便微敛眸色,伸手将悬于他们头顶的“阴阳环”摘下。
他并非徒手而摘,因为这“阴阳环”是不能用寻常之法触碰的,他懂其法,便于掌手扣有一盘,盘有七孔,孔中吐丝将其“阴阳环”缠绕困住,令其无法叩合发声。
那吴长鸠见后卿如此能耐,连“阴阳环”的作用来历都一清二楚,心下怵然,一抬头,顾不得再多,反手一抓。
“阴阳环”乃吴长鸠所有物,受他召唤,“阴阳环”便强行至后卿手中脱离,后卿亦没做其它干涉,因此“阴阳环”最终还是回到了吴长鸠手上。
吴长鸠低头一看,只见掌中的“阴阳环”上已有裂纹,明显无法再行施法,他面上表情一扭曲,后牙槽一紧。
“你……好啊,我这边还没动手,你倒是先跟我们宣战了,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攥紧“阴阳环”,气笑了。
后卿失笑,他面上笑容和煦淡雅,一如往常,但眼神却似雪山之岭,冰封千里:“今日之事不是你与我们不客气,而是我们与你们无法善了。”
这时,透、婆娑与姚粒解决完杀手,站落至陈白起与后卿身后,一同冷目对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