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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E首长跟队员们聊起了家常,诸如家里有几口人啊,来当兵的目的是什么,家里有没有女朋友,想不想家啊之类的话题。
但实际上,越是这种问题,越难回答。特卫局对官兵与首长对话有着明确的规定,首长提问时,只准就题回答,不准向首长反问或者主动挑起话题。也就是说,在与首长谈话时,官兵是没有主动权的。首长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即可,类似于那种只会简单回答是或不是的机器人。
赵传奇是何方神圣?虽然事前领导给特卫队开会时,已经严肃强调了这一条与首长谈话的纪律要求,但是赵传奇这放荡不羁的性格,注定会在这样一种亲和的氛围中,迷失自我,忘却纪律。他才不管那狗屁乌龟王八蛋的屁股……规(龟)定。脑子一热,还真就相信了申副局长‘有意见就提,有困难就讲’的谎言,接二连三地向E首长提出了几个关系到特卫局建设和官兵切身利益的问题。
这不是造反么?
所有人都在为赵传奇捏汗,尤其是赵传奇的直接上级安和平,更是急的焦头烂额。他在心里骂了赵传奇八辈祖宗,让你反映你还真反映啊,向E首长反映问题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在训队员?别说是你,还有我这个小小的校官,就连几个少将副局长,也不敢轻易向首长直接发问和反映问题。
但是赵传奇还真就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竟然向首长提出了两个尤为尖锐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条令上规定,军人不得在驻地谈对象,但是当兵的三年两头回不了老家,又不能在驻地找对象,我们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第二个问题:特卫局任务艰巨,肩负着保护国家领导人和最重要的党政机关的重任,但是这样一支党中央身边的嫡系部队,竟然还使用着老旧的81-1式老步枪,是不是有点儿太落后了?
对于这两个问题,E首长给出的统一答复是:关于这些,上面正在考虑和研究之中。矛盾和不便肯定是有的,利益冲突也是有的,但是我们还要全面制衡,从大局出发。
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的官副局长,当然不敢再让赵传奇继续问第三个问题,于是装作嗓子不舒服,用手捂着轻咳了几声。安和平见官副局长都做出了暗示,又气又急,恨不得走过来抓住赵传奇的衣领,狂煽他几个耳光。这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他妈算老几啊你,这些问题也是你应该操心的?
宫梦冉也微微皱起眉头,通过几位领导的脸色,她能领会到领导对赵传奇的深恶痛绝。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按照惯例,赵传奇这小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情急之下,她用手潜移默化地轻轻敲了敲赵传奇眼前的桌面,暗示他停止提问。
好在赵传奇并没有问出第三个问题。
他不是傻瓜,在提前两个问题时,他已经感觉到,现场的氛围僵硬到了何等程度。不过真就搞不明白了,首长过来拉家常,申副局长让有问题就说,有困难就提,自己也明明是站在特卫局甚至是全军官兵的立场上,指出了两个自认为不太合理的小问题,为什么这些领导的脸色,都比他妈的绿豆糕还难看?
很悲催的世界。
而最悲催的事情,不是有问题不能向上反映;而是大首长就坐在你面前听你反映,你却不敢甚至是不能反映!
或许,这不单单是越级的问题,还牵扯到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赵传奇提完问题后,申副局长开玩笑说,这位小同志着急找对象了是吧?条令上要求军人不能在驻地谈对象,是工作需要。这一点你还理解不了吗?至于换装备的问题,牵扯到很多因素很多部门,当然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位同志站的角度很高嘛,值得表扬,值得表扬。
谁都能听的出来,这种所谓的表扬,是何等苍白无力。
随后申副局长抬腕儿看了看表,宣布中间休息二十分钟,一会儿E首长会接着跟大家交流座谈。
但实际上,在将E首长送到休息室之后,申副局长又匆匆返了回来,皱紧眉头对安和平斥责说,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你手下的队员懂不懂规矩,还他妈想不想进步?要是一会儿还有人不懂规律,你这个队长就干脆别他妈给我干了,打背包滚蛋!
这会儿工夫,赵传奇正在厕所里提着老二,对着尿池一阵疯狂扫射。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捅了一个多大的马蜂窝!
撒完尿后,赵传奇禁不住打了个尿颤,真他妈舒坦。
但正想把那撒欢的小玩意儿完美收官放回裤子里,他突然听到厕所外面,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凭借职业的敏感性,赵传奇在这脚步声中,感觉到了杀气。
强烈的杀气!
当然,他也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
几乎是在刹那间,厕所门被猛然推开,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站在门口,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几眼,瞧见赵传奇时,那愤怒的眼神中,折射出一股浓郁的烈火。
安和平。
赵传奇已经预料到是他。
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明目张胆地踏出那么有杀气的脚步声。
赵传奇火速地将那不雅之物塞进裤子里,想若无其事地离开。安和平却在平静数秒之后,变得怒不可遏,哐啷一声关上门,用那黝黑粗壮的手指点画着赵传奇骂道:“赵传奇你他妈的太没个吊数了,你有什么资格跟首长提问?我昨天强调过没有,首长问什么答什么,别向首长发起问题!可你他妈的……”
安和平简直肺都要气炸了,这是一个部队官场上的老油条,他很善于察言观色,能看的出,申副局长和官副局长,甚至是E首长,都被赵传奇那两个生硬的提问,搞的心里很郁闷。莫说他一个小小的队员,就连自己这个少校队长,都绝计不敢向首长提这种不易且不方便回答的问题。
赵传奇很反感安和平爆粗口骂人,但是这一年多他一直是在安和平和几位教官的骂声中成长的。除了宫梦冉,其他几位教官嘴巴都很上火。“领导让提的,我就随口提了提,这怎么了?”赵传奇的音色有点儿变形,如果对方不是掌握自己命运的顶头上司,依他的脾气,早他妈动手干上了。
“怎么了?老子今天想揍你!”安和平这一刻哪还有一丁点的军人气质,简直就是一个野蛮暴躁的黑社会。这也难怪,刚才赵传奇那两个提问,导致官、申两位副局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自己被申副局长严厉地批判了一番,这股怨气,肯定要发泄到当事人头上。
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在领导人身边工作,不是件容易事。领导级别越高,身边的人越不好掌握分寸。古人曰,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在中央部门,无形的条条框框太多,也许你只是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就违背了某些方面的潜规则。
就像是赵传奇这两个提问,如果今天来座谈的不是E首长,而是中办、总参的领导,或者只是特卫局的领导,那赵传奇仍旧逃脱不了‘越级反映问题’的罪责,当然,这种罪责的程度,远远不及今天。在部队尤其是一些特殊单位,越级反映问题,是一种罪不可赦的大忌讳。
况且今日一事,‘越级’事小,让领导难堪事大。
其实赵传奇也没想到,这安和平会因此冒出这么大的火气,不光是爆了粗口,还他妈的危言耸听要揍自己。这是领导吗,这明明就是地痞流氓!
但是事情的进展远远超乎了赵传奇的想象,他本以为安和平只是随口说说犒劳一下嘴巴,却不承想,他在骂完之后,竟然果真像阵风一样,顶着一股强烈的杀气,朝这边疾走了过来。
一个正蹬飞了过来,让赵传奇猝不及防。
情急之下,赵传奇本能地退步避让,抬臂迎挡。
一时义愤之下,他很想抱住安和平飞来的这只脚,狠狠地推他一个跟头。但是对方的腿速太快了,快如闪电,快如一阵风。赵传奇充其量只是用手格挡了一下,缓解了这一脚攻击的力度和方向。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安和平在飞出这一脚之后,还没来得及收势,就突然间后仰了下去,摔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安和平虽然称得上是当代御林军的总教头,个人身手不在话下。但今天他偏偏太心急了,带着情绪出手,难免忽略了外界环境之影响,导致出了大糗。原来,在安和平出脚的一侧,恰好是一个小便器。不知哪位仁兄刚才撒了泡尿,也不知是射程不够还是站的太远,脚下一片湿洼洼。再加上厕所里用的是那种工程地板,质量一般防滑性能差,安和平又出脚太急,才导致了这一悲催事件的发生。
赵传奇心里那个解气!
眼见着安和平屁股都摔成两半儿了,赵传奇控制不住想笑。但是眼下后果已经很严重了,恐怕再激怒安和平的话,后果会更严重。于是倒也萌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想伸手拉一把安和平,安和平却突然间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真他妈的帅!
但动作再帅,也掩饰不住他背后那一片水洼洼的湿润。
那不是水,那是尿!
赵传奇担心安和平还会对自己痛下毒手,身体的肌肉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只待他一出手,自己至少可以灵活防御。至于还手嘛,他暂时还没那个胆量。毕竟安和平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这家伙手中。
“没,没事儿吧安队长,要不,先回去换件衣服?”赵传奇幸灾乐祸地建议道。
安和平出了这么大糗,脸色骤变,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罪魁祸首赵传奇碎尸万断。低头瞄了瞄脚下水汪汪的一片,狠狠地骂道:“谁这么没素质没教养,小便都他妈撒外面了!让我知道是谁我饶不了他!”
或许是考虑到时间不等人,安和平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要收拾赵传奇这个不识实务的混蛋,而是先回去换套衣服,秋后算总账。于是把话题一转,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台阶后,准备启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