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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太监总能逢凶化吉,此前他对她身份已是起疑,她竟真的是她,换了容颜,却依旧神韵鲜活,流盼生光。
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那脸谱后面还刻着一行歪歪扭扭小篆——待我长发及腰,掬郎娶我可好旎。
她要他每次戴上面具,就会想起她,想起临行时她留下的那句话。
夏锦这鬼丫头总归太过聪敏,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讨的不是赏赐,她是要将送给他的收回去,她是要断了对他这份念想,她不再妄想他会娶她。
思及此,他袖下拳不由得捏得更紧。
再朝白韶掬看去,秦小鱼只见他双眸微微眯起,其中一片冷冽犀利,“鱼总管,恕白某不能答应你。”
秦小鱼又是一惊,她表露了身份,而他竟不肯将那面脸谱还给她,没一会儿,方听得他冷漠道,“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那脸谱不行。”
岳东睿调笑道,“白大哥,你之前还说一诺千金呢,怎这会儿就说话不算话了?如今白大哥你威名在外,战功显赫,又非一个脸谱之效力,小鱼既开口要了那玩意儿,你给她就是,再不行,我命人造十个百个同样的给你,还不成么?”
“那是舍妹留给我的礼物。”
岳东睿似捕风捉影到了一些什么,“哟,哟,妹妹?我与你认识那么久,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这个妹妹是哪个妓.院里的妹妹呀?如此重要,难不成还比夏小姐重要么?鞅”
一下,夏婉安脸色惨白,她似已意识到什么,譬如白韶掬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只怕那脸谱就是夏锦送给白韶掬的,只有夏锦那样古灵精怪的人才会送人一个面目狰狞的脸谱,而白韶掬口中的妹子就是指的夏锦,他同她说过,他只把锦儿当妹妹看。
他重重望了她一眼,眸光冷峻残酷,她心中又是一颤,想必他也料到,夏锦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是她做的手脚吧。
但因局势,他自然不会揭穿夏锦真正身份,亦不会揭穿她。
她心底狠笑,夏锦你看到了没,如此地步,那人护的人始终是我,他只把你当妹妹看,而他把看做是他未来妻子。
世间最荒唐的爱情,莫过于你将他当情郎,他却只当你是妹妹。
小鱼明白白韶掬话中深意,只是为何,既然只是妹妹,他还得非得霸着那脸谱呢?她不懂白韶掬,哪怕曾经相处多年,她对他也只是一知半解罢,最懂他的是夏婉安。
突的,她想起很久以前,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只有嫦娥才能与二郎神匹配,只怕那时他心中已有了他的嫦娥。
夏婉安又笑着瞥了秦小鱼一眼,那双妩媚动人的眸中写满了嘲讽,她悠然起身,对白韶掬说道,“这局,却是我输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答应过鱼总管的,又怎可食言?韶郎,你喜爱二郎神脸谱,我便亲自仿制一个给你,可好?”
这下夏婉安要亲手替白韶掬制一个,这下白韶掬总该割爱了吧,毕竟岳东睿说的话在理,这妹妹再重要,哪及夏小姐分毫呢?
夏婉安又抛了个眼色给秦小鱼,小鱼却冷冷笑了,你夺了我心仪男子,难不成现在你替我说了几句话,我还要大方感谢你成全么?
但结局令人很意外,即便是夏婉安发话,白韶掬仍未松口,他一字一句道,“那东西于我来说独一无二,你再怎么仿,仿得再怎么相像,非同一个,与废物有何异?”
夏婉安脸色大变,竟不敢置信白韶掬说的,难不成她做的东西还真不如夏锦不成?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连针线活都做不好,制的脸谱能有多像样?
大家互看了几眼,都是明了,白韶掬那个心中的妹妹啊比夏小姐来得重要,可不是么,夏小姐做的是废物,那妹妹做的脸谱可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戚蔚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了,白韶掬身旁除却一个夏婉安,其他女子近他身是非死则伤。那个夏婉安妖里妖气的,整日搔首弄姿,着实不讨人喜欢,他一直很怀疑白大哥品味,反正与皇上相比也是半斤八两。因此,他却对白大哥口中那个妹子更感兴趣一些,若真有那人,他倒宁愿撮合他俩。
白韶掬这话,甚是迷糊,让小鱼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但归根这人是因太过霸道。
“就算我那妹子亲口问我要回去,我也会一口回绝。鱼总管,对不住了,你偏要了一个别人送给我的东西。你若要其他的,我自别无二话拱手送你。”
白韶掬这话是让她再想想,选其他的,可其他的她并不想要,白韶掬见她紧紧蹙眉,眉梢亦是一扯,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由丝帕包着的什么,打开一瞧,竟是一只翡翠玉镯,那玉镯子通体莹绿,光泽细腻,一看便是极其贵重之物。
他刚迈一步,竟教夏婉安愤然拽了下他衣袖,他回瞪了她一眼,似有警告之意,继而又走向秦小鱼,“鱼总管,这玉镯是从西域古矿中挖出的古玉精造而成的,拿这个抵了那脸谱,如何?”
王中仁望着那镯子眼里发亮,哪怕是见惯了珍宝的琳琅
,瞧着那枚翡翠镯子也是喜爱不已,那可是千年古玉打制的,就连母后也未必有如此珍品玉镯,真是便宜了秦小鱼了。
“一只千年古玉翡翠镯抵了一面脸谱,怎么算都是奴才赚了。那奴才就此谢过白将军了。”秦小鱼微微笑着与他一揖,就从他手中接过,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唇角弧度更深,白韶掬亦是一笑,他就知这玉镯她必定喜爱。
“这镯子可真好,触手温润,光滑无暇,不愧是从异域千里迢迢飘洋渡海过来的,只是可惜了,奴才也非女子,这东西于我也无甚用处。”她瞥了眼愤慨难诉的夏婉安,转眸一笑,便快步走至夏妃那处,声音清爽干脆,“这些日子以来,奴才多蒙娘娘眷顾,手上之伤才好的如此之快。奴才借花献佛,送与娘娘当做谢恩之礼。”
这太监也真是会做人,竟拿这宝贝来献给她,夏嫣一时不知所措,连忙拒绝,若说到手臂啊,她这手臂也是秦小鱼给医好的,应该是她来谢秦小鱼才是。
但秦小鱼已握住她手,将东西推进她掌心,“美玉配美人,这玉镯子配娘娘最合适不过了。”
她一张小嘴灵巧得很,又逗得夏嫣一笑,但这玉镯终归是白将军赠与秦小鱼的,她收了,是不是会不太好,而且她看得出来,大姐也喜欢那镯子,但秦小鱼苦着脸,“娘娘你不收下,是不是嫌弃奴才这身份不配送您礼物?”
秦小鱼似是吃准夏嫣了,她这么一说,夏嫣自然摇头,“小鱼,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她自个儿无法做主,只得问燕王,“王爷,你看……”
燕王也是无奈地皱眉,小鱼嘴巴活络,又道,“王爷,难不成你还怕白将军怪罪不成?白将军既已将这镯子送给了我,我就是这镯子的主人,我借花献佛又有何不可?难道王爷您要伤了奴才的心才成么?”
说到最后,她声音竟有呜咽了去,燕王这才忙答应下来,他哪里舍得伤了这个宝贝奴才的心,他这腿是小鱼儿竭尽全力治好的。
小鱼亲自为夏妃套镯,二姐玉手纤长,这镯子口径不大,却很容易套了进去,如碧翡翠与二姐皓碗相得益彰,着实般配。
夏妃笑容尴尬,秦小鱼却笑得欢畅,再往那白夏二人脸上瞧去,白韶掬气得额上青筋暴露,你以为这玉镯就是我想要的么?
那夏婉安也好不到哪里去,死死咬着牙,恨不得用牙齿将她撕碎,然,她笑得更开,大姐,我知那镯子是白韶掬要送给你做定情信物的,才可成全你们这段金玉良缘,方才我大可不必收下,但我就是想教你尝尝心爱之物被人夺去是何滋味?
“借花献佛?”四个字从慕容肆薄唇中轻轻逸出,他一双睿眸默默看着这一切,他反复回味这几个字,又挑眉浅笑,妙哉,妙哉,不愧是他相中的人,就是这么别出心裁,合人胃口。
站在慕容肆一侧的王中仁见得皇上看着小鱼笑得有些得瑟,有些腹黑,还有些下.流,不好,皇上的恋奴癖更重了。
管它多为珍贵,管它多为稀有,非所爱,便弃之,这样我行我素的个性,倒有些像我,这个小鱼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岳东睿贼兮兮摸了摸下巴,这一幕又教王中仁瞧去,他怎么觉得岳小侯盯着小鱼的眼神也怪怪的,就像一只贪腥的猫。
琳琅只觉有戏,那镯子去了夏嫂嫂那里,回头她可以去问夏嫂嫂讨要过来。
岳、秦两位妃子又是一震,这个太监性子明艳,八面玲珑不说,更难能可贵的还有一身风骨,难怪皇上如此宠爱?猛地,秦妃想到一人来,与这公公有几分相似。
气氛怪异,一言难尽,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时夏元杏夫妇已过了来,周氏一瞧自家女儿脸色难看,连忙过去安抚,秦小鱼得意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便借口去厨房看下,这就离开了大厅。
一出门,小鱼一张笑意张扬的脸就耷拉下来,眼中又浮出些湿意来。
在云水镇的那些年,她见到好看的好玩的总想留给菊花公子一份,他第一次送她礼物,竟是原本打算送给大姐的,这教她如何不感伤呢?
脚步迟钝地走向厨房,身后一阵疾风扫过,手臂教人用力握住,她吃痛转身,却是对上那人锋利无比的黑眸,这人向来如世外仙,还是个有张僵尸脸的世外仙,如此震怒表情与他真是不符。
小鱼冷瞥了他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洁白却有力的手,若是换做以往他这般对她动手动脚,只怕她会欣喜若狂,但这人一次次表明心迹,他只将自己当做妹妹,她若再自欺欺人,岂不可笑?她提气开口,可这一开口,喉间轻痒难抑,“你我这般拉扯,白将军不怕被人看见?”
听着她这话,他眉头攸得蹙得更深,却还是松开她腕,但下一秒他就捉住她手,比之前更为使力,就像要将她指骨捏碎一般,秦小鱼咬牙忍痛,狠瞪着他,她那眸光,不知为何竟教他心中一刺,她得不到他的回应便如此怨恨他么,他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怀帝两次牵你的手,堂堂一国之君都不介怀,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她心中,白韶掬
是孤傲矜贵的,却不知他也是强横暴悍的。
饶是小鱼牙尖嘴利,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夏锦,不想死,给我闭上嘴。”
他再低厉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凶狠样,她心中轻轻一颤,下一刻,他就拽着她向偏僻地带走去。
好在今天悦仙宫宫娥大多在厨房忙活,这一路过来,没被人撞见。
白韶掬将她拖进后院无人柴房之中,撒气地用力将门关上,那门又没招惹他,好好的对门发什么火,她动了动手,示意他现在可以松开她了吧,他微一咬牙,这才松开她手。
他垂眸,再睇了她手一眼,她的手,他从未牵过,但出乎意料却是柔软的很,但又不同于夏婉安的那种无骨的酥软,而是一种柔中带刚的触感。
不巧,白韶掬那一眼呗小鱼捕捉住,她不由的暗暗一抖,仿佛这人会将她手当酱猪蹄给啃了一般,她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手,与这人独处,直觉告诉她也十分危险,这般僵楞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率先开口,“菊花公子,你出来追我,我大姐是知道的吧,你不怕她不高兴?”
本是怨她将那玉镯送给她二姐,但听得她那声阔别六年陌生又熟悉的“菊花公子”,他心眼竟是没来由的一软,眼中厉色也是渐散,现在再去看她,只觉她像醋坛打翻与他闹别扭的小媳妇儿,她是气他待她大姐比她更好,才会吃醋,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时竟喜忧参半。
“我是怕她不高兴。只是,我也担心你。”
从他声音中听得出他已没方才愠怒,她亦清楚他究竟在怒什么,他迫于无奈,才将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拿来交换,可是,她转眼就转手与他人,他怎么不气?
她说,“既怕她不高兴,你又为何不将那脸谱还我?还将送给夏婉安的定情信物来换?你不觉得这么做得不尝失么?”
他眸光一敛,她竟已猜出那是他给婉安定情信物。不知为何,她一提那镯子,他就来气。
“是,早知你会将那镯子给你二姐,我绝不会拿那镯子来换。夏锦,你何等机灵,你目的不是达到了么?我认出了你,亦追了出来,哪怕我知会惹你大姐不快?”
他眼神重回方才逼迫灼人,她心中又是一疼,只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以为她这么做,就只为要伤他心上人的心?
“打我记事起你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白韶掬,你还不知我喜好么?镯子那些个玩意儿,我便当真喜欢么?那是我大姐所爱的。”
与他分别的这六年,她没有哪刻不在想他念他,为了再次相逢她连见面时的呼吸都反复练习,梦里多少次梦见他,忐忑又欢喜,也曾设想过他们相认后会说些什么,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嘲讽她满腹心机,夺了她大姐的心头好。
“你以为我能有多机灵?我要是够机灵就不会被夏婉安下了毒再扔进这冰冷的像鸟笼一样的深宫之中。我若是有夏婉安那些心思,我就不会在多年前就被她横刀夺爱,还傻瓜似得等你你功成名就之后回来娶我。我如果只为达到要你追出来安慰我的目的,我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讨回那面脸谱。”
白韶掬竟又是一震,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围绕在他身边,一口一个“掬郎”或是“菊花公子”,她从不曾唤过他全名,就在她微微沙哑着叫他全名时,他竟是不喜,甚至听来有些刺耳。
他一直以为他很了解这女子,可他似乎望了,小锦儿从小便不爱姑娘家那些首饰,她整日在草药中捣腾,以治好阿猫阿狗小病为乐。
以她这不受拘束的心性,强加与她的,她岂会欢喜?
柴房内本是阴暗潮湿,况且这是个多雨的季节,堆砌于地面的那些柴堆受了潮有些发霉,在底端长出一簇簇的毛木耳,看着令人作呕。
这地方,她实在不愿再待下去,她如今身份不再是一个小太监,他是悦仙宫管事,万一被人寻到这,发现她与白韶掬共处一室,只怕惹人非议。
她心底苦涩无人能说,即便说了,这人也只会站在大姐那边,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她仍有礼地朝他一福,“菊……”刚开口又觉失言,这人不再是她的菊花公子了,她该遵守本分才是,“白将军,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且回去了。”
这般的生疏,从“菊花公子”到“白韶掬”再到“白将军”,他竟有些在意她的这声称呼,见她转身欲走,他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这宫中你不适合再在待下去了。我会帮你脱身。”
“多谢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不想出宫。”
他眉头又是一拧,音色又是陡得变沉,“为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留下当帝妃不成?”
“大姐有妃子命,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宏愿。”我想当的只是你的新娘,这么多年的心意,白韶掬,你当真不知么?如若外人这么说,她只是一笑而过,这当事人竟这般曲解她,她竟苦不堪言。
说罢,小鱼越过他,往前走去,却教他再次按
住肩头,“这宫中不止是冰冷的如同鸟笼,而且危机重重,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儿身?”
宫中有多危险,她自然知道,可难道夏府就不危险了吗?娘亲没有寻到,她又只剩下半条性命,体内毒性只是暂时克制住而已,哪天毒发,她就会一命呜呼。至少留在这里,还有屋瓦可遮头,还有燕王与二姐真心相待,更能依靠宫中势力找到娘亲。
她苦笑摇头,阖了下眼,再睁开一双温柔的眸对上他那双清澈却锐利的黑眸,淡淡道,“菊花公子,我知你是念在以前情分上才关心我。你看我现在已混到六品大公公,以后的路我亦会应付自如。我娘中了与我一样的毒,容貌大变,她离家出走了,如果可以,请你派人出去替我寻一寻她。”
她对自己说,那是最后一次如此唤她。求人帮忙,总归不能太生硬强势不是?
她轻轻掰开他在她肩上手指,正欲开门出去,在白韶掬看来,她竟毫不留恋。
在小鱼背后,他突得攥紧铁拳,“三日后,来我府上,我将那脸谱还你。”
他终是舍得,她却不敢回头去看那男子,生怕自己不舍,她狠捏了捏手掌,冰凉濡.湿的手攀上门栓,只道一字,“好。”便飞快推门出去,眼中已满是湿润,隐入屋外强烈刺眼的阳光中。
才出柴房门,就撞见了小安子,他在被她发现后有丝慌乱,她擦去眼下那些该死的马尿,严厉问他,“小安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是要来寻你来着,问一问你今日王爷家宴何时开席?但我看到你被白将军拉进了柴房,我怕你出事,便在门口等你出来。顺道替你守门,你一个太监与大将军拉拉扯扯,还神神秘秘地进了同一间柴房,若是被别人看见,传到皇上耳里,总是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
“你想啊,皇上现在这么宠你,如若发现你还与其他男人有一腿,定怪责你呀,到时将你打回原形,怎么办?我也不能跟你这大总管吃香喝辣了,我说的可有理?”
秦小鱼又瞪了他一眼,“你这太监怎如此世故?”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小安子拍马屁地靠过去,见她泪眼婆娑,十分可怜的样子,又安慰道,“你与白将军进去这么久,莫不是与他告白了吧?但他心仪夏小姐,所以拒绝了你。那白将军长的跟小白脸似得,哪及皇上半分,他既拒绝了你,你便将他彻底忘了,与皇上好好的,岂不皆大欢喜?”
“小安子你是脑洞大开么?我的事何须你来管?”在狠狠给了小安子一记重栗后,秦小鱼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小安子摸了摸脑门,哀怨地嘀咕道,“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厨房菜品已都准备妥当,燕王也派人过来通传可以上菜了。
宴席被安排在后院那处青玉石砌成的凉亭中,风景极好,又能避了暑热,是午间用膳的最佳之地。
因着实不想再见那人,秦小鱼没有亲自前去伺候,只安排了几个伶俐的婢子过去,但还没半晌,小安子就过来传话,“鱼总管,皇上说了,少了你就少了用膳兴致。传你过去呢。”
本想眼不见心不烦,但可恶的怀帝偏不让人称心如意。
“得得得,我马上就过去。谁让他是这宫中最大的主子呢。”
小鱼却没急着过去,先打了盆冷水洗了下脸,再拿冷面巾敷了下微微红肿的眼,如今同一屋檐下不能不碰头,总不能没了体面,收拾稳妥后,再出了去。
再见面,一席人已入了座,玉石桌上菜***人,酒香四溢,一众人围着一桌美食佳肴把酒言欢。
从她进去,那人没瞧她一眼,心思都放在身旁妩媚的女子身上,这又是布菜又是斟酒,好不体贴殷勤,倒是岳东睿一直注意着她,待她走近,问了声,“小鱼啊,可是谁欺负你了,瞧你这眼圈怎红通通的?你将那人名姓说出来,有皇上在这,定能替你做主。”
她抬眸,嗔视岳东睿一眼,心中腹诽,小侯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婉安母女正坐姿端庄,正用一种冷嘲热讽的眸光轻轻打量着她,夏婉安知道白韶掬方才是安慰秦小鱼去了,可那又如何,他回来后跟夏嫣说了几句,就让夏嫣将那镯子摘下,而这玉镯子又回到了她手里,她抬高了手腕去夹菜,轻薄袖衫滑落,她洁白腕上那抹澄碧色格外刺眼。
夏婉安好似在炫耀,又似在嘲笑她,夏锦,看到了没,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你抢也抢不走。
大姐那点意思,她还能不明白吗,费尽心思,夺了她那枚玉镯,到头来又回到了她手里,大姐个性高傲,断不会向二姐索要,想必是白韶掬向二姐开的这个口,更何况他已答应要将那面脸谱还给她,那镯子自然应该回到他的手里。
无论大姐是好是恶,白韶掬喜欢她,她便是她捧在掌心里的宝。
小鱼心中仍有些涩意,但还是镇定自若,她洒脱笑了笑,是啊,是她的逃不掉,若是能被抢走的,那便不是爱人。
“小鱼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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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她心中五味陈杂之际,有人朝她勾了勾手,她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眼中神色与他音色一般和煦,但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妃子,也正仔细盯梢着她,又让她心中一慑,但这人是帝君,他的话她岂敢不从,冒着压力,她也是移动着步子,缓缓贴近。
“皇上,有何吩咐?”她规矩问道。
“小侯爷刚才问你,你眼圈微红,是有谁欺负你了?”他声音平静得很,但眼神还是朝白夏那边轻瞥而过,小鱼微微咬唇,摇了摇头,慕容肆又道,“朕赐你当六品官,你可知为何?”
小鱼懵懂地点头,当初她发现刺客真正死因立了功,而六品官衔是皇上的封赏。
但这人却笑,温润如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封你当六品大公公,正是因为朕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你说你一个小小太监,这宫中稍有些权势的踩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蚁虫一样。”
她的心本已跌进至寒至深的谷底,但他伸出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着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小心翼翼地往上托起,一时,感动地无以复加,又有什么湿热在眼底缓缓腾起。
“若有人还敢欺你,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是朕这靠山不够强大,要么是你这六品这官衔太小。”他说到这,又轻顿了下,语气依旧是波澜平静。
一桌人早已放下了酒器碗箸,敛声屏气小心听着,又听得皇上与那太监说,“朕认为后者可能性更高。现在朕亲口御封你为正四品首领公公,今后若有人再敢欺你,你便狠狠欺回去。朕要全天下都知道,秦小鱼你只有朕一人欺得。”
慕容肆这一番话倒是说的云淡风轻,但这人不怒自威,教众人皆为之一震,好几人脸色骤变,十分难看。
这才过了几天,皇上竟又给皇上升官,不为别的,就怕她被人欺负了。
自新帝登基以来,从未有人受过他如此重宠,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容貌一般的太监。
皇上哪里是宠爱这太监,简直就是宠得无法无天。
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心底翻江倒海,眼中强抑的温热还是不可抑制地溢出,未免教人看见,她立马给这人行磕头大礼,但额头触地之时,迎来的却不是冷硬石砖,却又是那人儒暖殷实手掌,她轻抬首,视线模糊中,再无其他,只见他和颜善笑,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身上沉香馥郁随风入怀,像是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满心荡漾震撼,凝视着眼前男子,唇瓣开开阖阖,久久才有干哑声音从她微微干涩唇中逸出,“奴才何德何能,能承皇上如此厚爱?”
“你医术出众,能医不能医者,你琴棋精湛,能赢不能赢者,你貌丑心善,忠君爱国,能败不能败者,你才德兼备,有何不能承?”
他声如玉石,却有洪钟之效,字字铿锵,又字字珠玑,再次令一席人面面相觑,脸色变幻起来。
那不能医者说的是燕王,那不能赢者自然指的的是夏婉安,那不能败者,便是秦南心的丞相老爹秦遇。
他将她扶正,见她眼中更红,他浅笑如斯,“是不是又有沙子吹进你眼里了?”
募得,她想起什么,她第一次伺候这人时,也是在这里,那时她为他斟茶,想起龙井是爹爹最爱,竟想起家来,他问她为何眼睛红了,她回的是沙子被风吹进了眼里,然,他竟还记得。
他从怀中掏出洁白的梅花绣帕,旁若无人一般替她来揩,不知是他太温柔,还是她神识游荡,竟也一时忘了众人在场,没推拒他,任他为她仔细拭去眼角湿意,待得反应过来,瞧着众人神色近乎惊呆,尤其白韶掬,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中似还藏了其他些什么。
夏婉安倒是紧紧咬着牙关,小声与白韶掬说道,“韶郎,你将我手捏痛了。”
白韶掬这才意识到他正握着夏婉安的手,将她手捏得通红,他立即松开了她,转眼之际,神情又回复到平常一般高冷。
戚蔚扶了扶额,与就近的白韶掬低声说,“咱主子这回是彻底沦陷了,他们刚才那浓情蜜意的互动将我最后一丢丢希望都给抹杀了。”
岳嘉死死咬着唇,差点将唇瓣给咬烂,桌下有只大手递来,轻拍了下她手背,她朝身旁的哥哥轻轻一颔首,勉强挤出笑容,才让自己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岳东睿桌下的手收回,撑在桌上,指尖抵着下巴,趁着大家不注意,他偷望着秦南心,这么多年,秦南心掏空心思讨好的男人到最后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太监,岂不枉费心机?岂不可笑至极?而他眼中的那女子亦是如此,正勾唇自嘲笑着。
秦南心啊秦南心,这就是缘分,冥冥中早有注定,你始终得不到你最爱的人。
不由得,岳东睿也随斜对面那女子狷狂笑起,秦南心感受到灼热眼神正盯着她,头微一偏,就对上岳东睿邪肆的笑脸,他这模样,就好似这一幕,获益最大的人是他,可不是么,刚才就是他挑起这欺负与反欺之事的。
夏元杏也是出乎意料,皇
上这口味重的真真教人惨不忍睹。
“来人,给鱼总管赐坐,再去拿副碗筷酒具来。”
随着尖锐的那声高喊,慕容肆朝身后那老奴瞧去,他满意点头,这老泼皮眼力又有长进了。王中仁心想,那是自然,上次郑西将军庆功宴上,皇上也给秦小鱼赐了座,现在这又是给秦小鱼升官,又是替秦小鱼擦泪,还替秦小鱼垫额,他要是再没点眼力,那么他这大半辈子真是白混了。看来啊,这日后,是他巴结秦小鱼,而不是秦小鱼来巴结他喽。
秦小鱼也往他身后看去,只看到了正对着自己胁肩谄笑的王总管,那笑真是相当猥.琐,秦小鱼亦只好笑了下回应他。
侍婢应了一声,正要下去,但被秦小鱼给叫住,她对皇上说,“奴才终究是个奴才,还是同王总管一样站着伺候各位主子为好。”
她如今再得皇上提携,若再得寸进尺便不是不知好歹了,她这人向来知足,懂得分寸。
“阿燕能再如常人一般行走,难道不是你的功劳?这里就不能有你一张位置?”
他这话竟教人再难反驳,燕王爷也说来替她说话,吩咐宫婢快去办事。
很快,婢子就将东西添齐,只是这椅子该添在哪里比较合适呢?这又得问皇上了?
“不若我也夏大人坐在一起?”秦小鱼自荐要去夏元杏那里,以来那人是她亲爹,最为亲近,二来,她爹也是四品,她也是四品,官衔最近。
然,怀帝行为岂是常人能测?
他竟让婢子将椅子安插在了他与秦妃之间,秦小鱼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这该如何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止要抢了秦贵妃的座位,还要抢了她的地位呢。
她心中叫苦不迭,却教慕容肆强行拉着坐到了那张椅上,她如坐针毡,不好意思地朝身旁的秦贵妃笑了笑,那啥,娘娘,我真不是故意要跟座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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