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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瑶心口跳得厉害,眼睛落在那一段小字上,“汝南周邵,吴兴沈清瑶。”
一针一线,都是出自她手。
惟愿,如同此结,朝夕相见。
此时再看,却只余下凄楚与酸涩。
“夫人,您怎么了?”紫月见沈清瑶脸色不对,连忙出声相问。
“我没事。”沈清瑶回过神,将那同心结放回了盒子里,她有些慌乱,只不知道这同心结如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如那一晚,周邵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了自己的屋子?
“少将军,在府中吗?”沈清瑶想起了周子墨。
“王妃,您忘了?少将军昨日已经去了玉水关。”紫月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沈清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沈清瑶这才想起周子墨已经离开了河州,除他之外,她更是想不通谁会帮着周邵,将这枚同心结送来。
可即便送来又能如何?让她瞧见了又能如何?自他将自己拱手相让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早已让他寒透,若非周怀安捂热了她的心,只怕如今的她只剩下一具驱壳,连心都没了。
河州,西北王别苑。
“夫人,不好了,夫人!”
听到侍女的声音,礼佛中的苏氏顿时睁开了眼睛,从佛龛前站起身子,对着侍女道;“出什么事了?是王爷,还是少将军?”
“不是,夫人,是……是王府那边出事了!”
“你说沈清瑶?”苏氏秀眉微蹙,“她出什么事了?”
侍女白着一张脸,似是怕的厉害,颤声道;“方才王府那边的人来传了话,说是王妃染上了痘疮,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痘疮?”苏氏大骇,立时喝道;“王府里守卫森严,怎会有痘疮?”
“这个奴婢也不知,但听王府那边的人说,王妃的的确确是染上了!王爷不在府中,管家也是没了主意,来请夫人拿主意!”
苏氏的脸色比起侍女亦是好看不到哪儿去,她踱着步子,隔了片刻,才稳定了自己的心神,对着侍女一一吩咐;“去告诉王府那边,沈清瑶染痘的事万万不可传到玉水关,让王爷知晓。”
“是。”
“再有,就说是传我的命令,速速让张副将封锁城门,家家户户都要彻查,谁家要有染上了痘疮的人,一律隔绝起来,万万不能让痘疮蔓延。”
“奴婢记下了。”侍女点头如捣蒜,踌躇道;“可是夫人,王府那边,也不能没个人主事儿的人啊,这万一王妃有个好歹,等王爷回来了,该怎样交代?”
“王府那边,我会亲自坐镇。”苏氏声音清冷,与别苑的侍从嘱咐了几句,便是带了几个侍女和嬷嬷,匆匆向着王府赶去。刚到王府,苏氏便是下令,先是命河州的名医全力诊治,继而又命重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王府重重围住,并将王府中的下人全都聚在了一处,一个个的让大夫查看,得来的结果竟是偌大的一个王府中,除
了沈清瑶外,并不曾有一人染上痘疮,由此,自是不可能是旁人将痘疮传给了她。苏氏无暇多想,让府中的下人皆是用棉布围住了口鼻,并让大夫熬了汤汁,一一让下人喝下,此外,更是将醋汁烧热,喷洒在墙角与院中,至于沈清瑶穿过的衣衫鞋袜,用过的胭脂水粉,喝过水的杯子,
吃过饭的碗盏,但凡她碰过的东西,全用烈火烧毁。做好这些还不算完,苏氏又是让人在堂屋供上了“痘神娘娘”,并在王府到处铺上红地毯,贴上红对联,就连屋檐下也都挂上了红灯笼,到处喜气洋洋的,这也是民间的习俗,盼着痘神娘娘能快快将撒下的
天花收回。
忙好这些,天色已晚。
“夫人,您忙了一天了,还是先去歇着吧。”侍女见苏氏熬得双眼通红,上前劝道。
苏氏摇了摇头,“走,随我去看看沈清瑶。”
“夫人!”侍女大惊,“您还是别去了,王妃得的可是痘疮啊!要死人的!她万一将病气过给您,这怎么得了!”
苏氏闻所未闻,只向着前面走去。侍女瞧着自是没有法子,只得牢牢跟上,并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面巾围得更紧。
苏氏并没有进屋,只在屋外遥遥看了一眼。
隔着帷幔,看不清沈清瑶的面容。
河州城的名医尽数守在那里,丫鬟也是将药炉搬进了屋,一屋子的药味扑鼻。
看见她,紫月刚要起身行礼,苏氏淡淡摆手,折过身子,离开了沈清瑶的院落。
“夫人,王妃先前一直独得王爷恩宠,仗着的,也不过是那张俏脸,如今她染上了痘疮,往后若要落下一脸的麻子,到时候只怕王爷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苏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没有出声,只看了侍女一眼。
那侍女被她眸光所震,再不敢多嘴,只喏喏的低下了头。
苏氏收回了目光,想起沈清瑶如花似玉的那张脸蛋,若真是落下了疤痕……
她摇了摇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玉水关的战事正是严峻的时候,然而沈清瑶,却偏生在节骨眼上了出了事。
她叹了口气,来到了王府中供奉祖先的祠堂,这里供奉着周家的列祖列宗,她径自跪了下去,祈求先祖护佑,保的沈清瑶平安无事。
哪怕,为了周怀安。
将“痘神娘娘”供奉三天后,苏氏命人将痘神娘娘恭送于河州城外,用纸扎的金山银山,龙舟纸船一道烧毁,让痘神娘娘在烈焰中腾空而去,已盼着能将沈清瑶身上的水痘带走。
河州城因着痘疮的事,更是人心惶惶。
“夫人,依属下愚见,王妃身染痘疮的事,还是应当告诉王爷知晓。”
回府后,苏氏连茶都没来及喝上一口,就见周怀安留下的副将入院求见,开口便是如此一句。
苏氏放下了茶碗,道;“王爷爱重王妃,你不说我也晓得。可如今玉水关战事如火如荼,你让我如何去将此事告诉王爷?”
“夫人此言差矣,若王妃有个好歹,夫人,又要如何告诉王爷?”
苏氏心头一紧。
“王府中有我照料,王爷被战事缠身,这等后宅的事,还是不要扰王爷分心才是。”苏氏稳住声音,徐徐开口。
“还请夫人恕罪,王爷离府时,曾嘱咐属下,不论王妃发生何事都需得立时禀报王爷。如今王妃病重,属下不敢隐瞒。”副将声音沉稳,将苏氏的话尽数挡了回去。
“你已将此事告诉了王爷?”苏氏喝问。
“正是,想来王爷此时,已是收到了属下的传书。”
玉水关,西北军军营。
“王爷,楚风有勇无谋,只不过那周……骠骑将军,为人阴沉狡黠,倒是有些棘手。”当先的将军刚要吐出周邵二字,立时顿住,改为骠骑将军。
主帐中,众将一次排开,商讨着如今的战事。
就听话音刚落,另一人又是开口;“王爷,朝廷此次派来的兵马多出我们的预料,就怕长此以往,西北军会支撑不住,依属下愚见,不妨去像羌人借兵。”
“不,眼下还不到时候。”周怀安摇了摇头,淡淡道;“朝廷兵马虽多,其中五万却是从没上过战场的禁军,都是些绣花枕头,不足为惧。”
“可是王爷,骠骑将军手中还握有五万北疆精兵,倒不得不防。”
闻言,周怀安的神色仍是淡漠的,“北疆的精兵,全由本王一手带出,他们的软肋,我岂会不知?”
周怀安的话便如同给诸人吃了颗定心丸,帐中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一时间高谈论阔,对着眼前的战事争讨不休。
蓦然,就听帐外传来侍从的声音;“王爷,有河州的书信一封,还请王爷过目。”
“拿进来。”周怀安捏了捏眉心,连日来的亲征沙场,已让他的眉宇间浮起了淡淡的倦意。
侍从躬身走进了主帐,将书信双手呈在了周怀安面前。
周怀安起先不以为意,待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书信看完后,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王爷,可是河州出了事?”见周怀安面色不对,一旁的谢广出声相问。
帐中的人都已跟随周怀安多年,深知他的性子,即使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能让他顷刻间变了脸色的,定是河州出了大事。
周怀安攥紧了书信,烛灯下,他的脸色铁青,声音沙哑而严峻;“徐成年,李玉发。”
听得周怀安开口,两人顿时上前一步,对着周怀安行礼;“王爷请吩咐。”
“本王命你们二人为先锋将军,明日一早,即刻出兵。”
“末将得令。”
“陈志奇,朱文华。”周怀安接着喊出了两个名字。
“末将在。”
“本王命你们二人领兵三万,绕道玉水河,从敌后包抄。”
“末将得令。”
周怀安的声音有条不紊,将战事一一布好,诸人虽不知他心意,可仍旧是乖乖领命,不敢开口相问。
直到最后,周怀安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谢广。”
“属下在。”
“待本王走后,军中事物尽数交由你处置,本王的帅印,也交由你保管。”
“王爷是要去哪?”谢广心底一震。“回河州。”周怀安言简意赅,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