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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阁里一共二十八个丫鬟,除去已经死掉的八个,还余下二十个。
晚饭后,藤王府里的二管事带人来领走了十个,听说并不是送到庄子上,而是直接被发卖掉。青岩阁便只留下十个丫鬟,三个一等的,三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
二管事一走,银珠就晕倒了,楚衡一模她的额头,烧的烫手。可这个时候楚衡根本不敢将银珠的病禀告大夫人,她只能去找看着角门的婆子,想偷偷开了门出去抓些药。
因为自家父亲是藤王府的大管事,平日里楚衡走到哪都能得到些方便,可这次这些便利却都行不通了。
那平日里很好说话的角门婆子,这回却认了死理,便是任楚衡苦苦哀求了大半个时辰,她也死活不给开门。楚衡无法,只得拖着僵硬的两条腿回了青岩阁,自己打了冰凉的井水,不停的帮银珠擦身子。到了下半夜,银珠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体温也降下来不少,楚衡便在厨房偷了半壶酒,开始帮银珠擦手心和脚心。
“衡儿姐……”银珠挣扎着从炕上起身,伸手去拿楚衡手里的酒壶:“好渴。”
“这个不能喝。”楚衡将酒壶抢了过来,转身藏到了炕边的小柜子里:“我去给你倒水。”
“衡儿姐。”就在楚衡起身的时候,银珠拉住了她的袖子:“我不想被赶出府去,也不想死……”
“我晓得。”楚衡拍了拍银珠的手:“你且安生躺着,等明日身上的热退了便没事了。”
“衡儿姐,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银珠声音哽咽,她想哭,可此刻烧的眼睛干涩,已经根本没了眼泪。
楚衡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后罩房。
屋子里已经没水了,楚衡想了想,便伸手敲起了隔壁三等丫鬟的房门。
开门的是二等丫鬟蒙青,她本来是跟楚衡和银珠一个屋子的,可因为银珠发了热,蒙青担心自己被传染上,便直接搬到了三等丫鬟的房间里住着了。
“衡儿姐,这么晚是怎么了?”蒙青脸色也不好,这两日实在是受了太多罪了。
楚衡完全理解蒙青的做法,要知道在这个当下生病,完全可能直接被大夫人扔出府去,自生自灭,蒙青会躲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来借些水,银珠口渴的很。”
“这屋里也没水了。”蒙青叹了口气:“这一天人心惶惶的,谁还会记得烧水。”
三等丫鬟的屋里没水了,大丫鬟的屋里还有小半茶壶,根本不够看的,楚衡只得提着水壶往前院走去。
这青岩阁前院有一方流水,虽然没有井水干净清冽,可打些水烧熟了还是可以解渴的。
满月当空,虽已经是半夜了,院子里却依旧被月光照的亮堂堂的。楚衡提着水壶来到了流水边儿上,手把着水旁的小树干,脚踩在石头上,弯腰去舀水。
与此同时,藤王府东佛堂内,大夫人正跪在绣墩上闭目诵经。
“夫人,天色不早了。”大丫鬟芙白悄声提醒夫人:“夫人已经念了一天的经文了,还是赶紧休息一会吧。”
大夫人拨弄佛珠的手停住了,她睁开眼睛,盯着佛堂上的佛像,半晌才幽幽的开了口:“芙白,外面的人怎么说?”
“夫人,外面的人说的可不好听。”芙白叹了口气:“真是难为夫人了。”
“外面的人怎么说的?”
“说夫人不堪丧子之痛,已经疯魔了。”芙白眼中带着心疼,语气加重了几分:“恐怕今天晚上过后,外面的传言还会更恶劣几分。”
“这么说,这藤城的人,该相信世子已经死了吧。”大夫人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语气压抑中带着一抹兴奋:“芙白,我们下面该怎么做?”
芙白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屈膝跪在大夫人面前:“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这种关于世子没死的话,咱们以后断然不要再轻易说出口了。”
大夫人眉毛颦了下,点了点头:“是我太疏忽了,可我真是心里没谱,只觉得不踏实。”
“夫人何须不踏实,青岩阁的丫鬟,丑时之前都会送上路,明日一早,青岩阁便是一片废园了,到时候,世子便可乔装潜入府中。”芙白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似乎一切早已成竹在胸:“夫人你可安心。”
“可我总觉得让世子回王府不是好主意。”大夫人满眼的担忧:“王爷曾经说过,这王府内早已布满了敌人的眼线,万一世子回来,被人发现那可怎么办。”
“夫人,人言灯下黑,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芙白嗓音低低的,语调中带着循循善诱:“夫人您想,世子既然回了藤城,就不可能与我们没有联系,而藤城中那么多人盯着藤王府,一旦我们同世子联系了,定会被有心人找到端倪,倒不如就让世子住进府中荒园子中……”
大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埋怨:“要不是王爷的野心那么大,世子也不会有此一劫,更不会沦落到无处可容的境界。”
“王爷也是为了大夫人您,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可事到如今您却连一个王妃的头衔都无法得到,只能委屈在藤城老宅做大夫人……”芙白一脸的惋惜:“若王爷不反,大夫人您一辈子只是个大夫人了,终究要被那宫来出来的宫女压上一头。”
大夫人眼中涌现出怨毒之色:“只怪先皇乱点鸳鸯谱,竟让一个卑微的宫女鹊巢鸠占当上了藤王妃!羞辱了王爷更羞辱了我!”
芙白闻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什么,她站起身又规规矩矩立到边儿上,眉眼间一片淡然。
不多时,大夫人的怒气淡了下去,她又开始转动手上的佛珠:“这么多人命,罪孽啊……”
青岩阁。
楚衡提着装的满满的水壶往后院走,刚过了拱门,便被人抓着胳膊拉倒了树后。
“别出声,是我。”楚三一手捂着楚衡的嘴,一手握住着楚衡的胳膊,拉拉拽拽将楚衡拖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屋子里,楚三便放开了楚衡,语气中满是担忧的看着楚衡:“没事吧?膝盖还好么?”
“发生什么事了?”楚衡惊讶的打量着自己的父亲:“爹,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爹奉命去接个人。”楚三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盅,塞到了楚衡的手里:“听说你在芙蓉院跪了好几个时辰,这药可以消淤活血,记得抹,可千万不能让腿上落下毛病。”
手里的陶瓷盅还带着暖暖的体温,楚衡握着它,想起这几日的委屈,鼻子一酸,便要哭出来。
可哭音还没从喉咙里出来,她又一次被楚三捂住了嘴巴。
“我的小祖宗啊,这会儿你可不能哭!”楚三伸手指了指后罩房的方向,那里此刻正孕育着一场腥风血雨:“别被人听见了。”
楚衡并不知道此刻在后罩房正发生着什么,她还以为楚三是怕人发现他半夜偷偷溜进后院的事,便赶紧憋住了声,点了点头。
楚三放开了手,看着楚衡的眼神带着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