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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庄严肃穆,气氛凝重。
一座青石塚墓前,立着两个身影。
温言第一次去墓园,是外婆去世的时候。那年她十一岁,还不太能感觉生死之别的沉重。她从来没想到,她再一次走进这种地方,是在这种情形下。
此刻,她看着墓碑上的方寸小照,眉目隽秀的男子,笑得很灿烂,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羁。
他这么年轻,为什么就长眠在冰冷的孤坟里?!
温言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千金重的石头,冰冷坚硬,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厉害,没有眼泪。
“你为什么不哭?你要骂我,要打我才对,不要憋着!”凌先生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正对着她,近乎低吼。
温言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睛火辣辣的疼,“凌先生,你既然都瞒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你应该一直瞒下去,这样我还能幻想,他或许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生活的很好……”
“他生活的不好,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能死?”这样的死亡,太残酷了,她真的无法接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悲剧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拉他去赛车,他就不会有机会这么做。虽然他是被人胁迫,但我是直接责任人,不管我做什么,这个错都已经无法弥补。温小姐,”凌先生突然双膝跪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如果你要恨我,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监狱,我也不会再辩解什么。”
温言慌了,双腿一软,同样跌倒下来,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这么直接表露他真实的情绪,悔恨,愧疚,痛苦,脆弱……
或许是他的眼泪刺激了她的泪腺,她终于感觉眼睛湿了,很快遍及整个脸面,他的情绪,同样引发了她压抑在心里的悲伤,几乎是下意识地哭出声来。
“如果你去监狱,我怎么办?他能活过来吗?你怎么不继续瞒着我,你看到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想知道他已经死了……”
呜咽的哭声,在空旷冷寂的墓园内,显得格外清晰。
凌先生同样跌坐下来,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再说什么,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墓前,相互倚靠着,等着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许久,温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抱膝坐着,忍不住问了他,“是你把他安葬在这里的?”
“嗯。警察把他的遗体安置在警局的太平间,原本想继续查案。后来没查了,但一直没人去给他下葬。我去看过他父亲,没有告诉他叶枫出事的事情,我说不出口。最后就自己作了主。”
“他最后见到的人也是你?”
“算是。警察到的时候,他已经停止呼吸。”
温言感觉到脊背发冷,所有的情景似乎在眼前上演。混乱的事故现场,血泊中的男人,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时候她在哪?她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呢?
她忽然觉得她才是最不可能原谅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她在恨他啊!恨他变幻无常,薄情寡义,却从来没想过,她对他的恨,是他赠予给她最后的礼物。
温言忍不住继续追问,“他最后说了什么没有?”
“我把他从车里面拖出来,他只说了三个字,温……言……风,最后给了我一只录音笔。”
温言风?
温言听到这三个字,抱着双膝的手猛然松开,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胸口,熟悉的疼痛又一阵一阵袭来。
“怎么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凌先生感觉到她双手冰冷,担心她会着凉,他先起身,然后把她扶起来,转身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温言同样转身看着照片,心理始终堵得难受。
她想起那次凌锋变成叶枫,她带着他去她的公寓,他提到过这三个字。但真正的叶枫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有她曾经对他说了一句文邹邹的话: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当时只是想含蓄地表达,她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也懂了。他们关系就是从这句话开始,一个星期后,又以另一句话结束。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一句话!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
一直回到车上,温言才从沉重压抑的心境中慢慢抽离出来。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凌先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曾经很自豪地跟我提起过,说有人对他说了这句话,这个人是你吗?”
温言脸一热,看着他,“我真希望我没说过这句话。”
“为什么?”
“听起来太沉重了。还不如直接说,我们在一起吧。”
凌先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车前方,“虽然沉重,但很动听,因为这句诗装载的是忠贞。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这么自由的性格,为什么能遇见这么忠贞的爱情。我这么专一的人,为什么遇不到。”
温言似乎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你在介意曹娜离开你?”
今天似乎是前度讨论总结会,她的过去全部被翻出来了,他是不是也应该翻给她看一看?
凌先生转头看向她,目光里满是的缱绻柔情,“不介意,相反,我很感激。事实证明,最好的总在最后。”
温言心里一热,忍不住戏谑了一句,“忘了凌先生嘴巴抹了蜜。”
他也笑了笑,“你是不是又在提醒我,要给你抹蜜?”
“别,我对在车上做这种事情没兴趣。”
“哪种事情?”他像是故意捉弄她。
温言气得咬牙,“凌先生,怎么你发个烧,长睡了一觉,整个人就变了?你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她边说边启动车子,迅速打转方向盘。
凌先生没说话,只是在偷偷地笑,这么捉弄她,确实很有意思。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
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车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轻松愉悦,和墓园的沉重氛围截然相反。
回到家里,一如既往,两个人一起做饭,吃饭,聊天。
他们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忙完一切,凌先生把她拉到书房,说要让她听一段音频。
“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
“就是我今天在墓园里说的,他最后给我的一只录音笔。”
温言这才想起,在墓园里,他从墓碑下面的一个隐蔽的洞里,拿了一样东西。是叶枫的录音笔?
凌先生把录音笔里的音频导出来,在电脑上播放,边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音频里的声音很清晰,一听就知道是一男一女:
……
男:厉太太越来越年轻漂亮了啊。找我有事?
女:你说呢?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男:厉太太上次跟我说了什么事?
女:叶枫,你装什么傻?行,既然你装,那我偏要把话说得更直接,我现在不只要你设法把他从万年集团赶出局,我要你除掉他!
男:厉太太,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又不是职业杀手。
女:是吗?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啊。不然,那些警察来找你做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
温言能够分辨出,这两个声音应该是叶枫与蒋青芸的声音,一时听不懂对话的内容,却能感觉到,他们在筹谋什么。
她从对话里能理清的关系就是,叶枫被蒋青芸抓住了什么把柄,蒋青芸以此威胁他,要他除去一个人。
温言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转头看着旁边的凌先生,“他们要除去的人是你?”
原来,厉锦程口中所谓“厉家的玄武门之变”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不只是商业利益的角逐,却是生和死的较量。
“放心,他们除不掉我,我生命力强大,还能处处遇贵人。”他像是在安慰她,故作轻松。
“你是说叶枫是你的贵人?”
“对于他,我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当时蒋青芸一直在笼络他,一开始我也怀疑,他是站在他们那个阵脚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才靠近我,所以对他一直有防备。但因为他车技确实很好,我还是会忍不住和他接近。他是个天赋型的赛车手,只要坐上车,几乎能达到人车合一的境界。后来万年集团旗下成立专属的车队,他却拒绝入队,说是他答应过什么人,不再玩车。我不甘心,就一直游说他。最后他答应了,通过比赛来决定,如果我赢了,他就加入车队,还会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当时太想赢了,竟然忽略了,所谓的比赛,其实是蒋青芸的一个圈套。我和他都落入了这个圈套,我是被动的,他却是主动的。”
他抽丝剥茧,说的很详细,温言渐渐感觉清晰起来。
“所以,表面上他是在配合蒋青芸,引你入局,事实上,他反过来设了一个生死局,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把蒋青芸套住。只为了帮你扳倒蒋青芸?”
温言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忍不住追问,“那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如果交给警察,落网的应该是蒋青芸!凭你的分析能力,你当时应该能想到这一层才是,为什么要白白浪费他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他没有回答。
温言转念一想,凌先生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屑于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似乎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了,准确来说,他什么也没做。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把柄抓被蒋青芸抓住了?”温言感觉思绪还是有些乱。
“应该是他在美国的时候犯过什么命案。我让乔正明去查了,但一直没有结果。”
“凌先生,你是不是担心,如果你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蒋青芸落网的同时,也等于暴露了叶枫杀人嫌疑犯的身份?”
温言开始糊涂了,她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关系?为什么都那么君子,拼命地为对方着想?
凌先生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了一句,“你能接受你爱过的男人是一个杀人嫌疑犯?”
温言被他问住了,她能接受吗?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相信叶枫一定不会杀人,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有时候说话不正经,但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既然你能这么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一定要还他一个真相!”凌先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笃定。
温言点了点头,这正是她现在所想的。